被迫嫁入侯府后 第21节
  原先季松跟着他过来,只是为了让底下人去找王瑶;听了他这话,季松倒是真的对赌场后面的人感兴趣了。
  他是没有表明自己侯府公子的身份,只说自己是锦衣卫千户;可这身份不算低了,锦衣卫又让人闻风丧胆,却依然被这人威胁。
  赌场老板是色厉内荏,还是当真有个大靠山?
  想着季松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打量房屋内的装饰。
  方才只看了一眼,季松就明白里头的东西都不一般;如今细细看来,才发觉这些东西装扮得也十分的错落有致,倒能看出来主人品味不错。
  到底是谁呢?
  季松想不出来,只知道赌场老板又在喋喋不休:“这一百两银子的贽敬,小人自当送给上差;只是旁的嘛,还请上差将人带走。咱们小本生意,经不起耽搁。”
  季松转头回望着他,慢慢走到了桌椅前。季松背对着他,手缓缓地放到了茶盏上。
  赌场老板挺直了胸膛。
  下一刻,季松狠狠将茶盏掼在地上。一时间茶水淋漓、碎瓷片飞溅,脆响声惊得老板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他抬头望着季松:“上差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季松低低笑了。他转过身来,余光看见银票被茶水湿透,紧紧地贴在了地砖上。一地狼藉中,季松疾言厉色:“天子脚下、首善之都,如今出了人命,你还想用几两银子把这事遮掩下去——谁给你的胆量?你背后的主子,是不是做多了这事?!”
  赌场老板没想到季松会突然发难,一霎愣怔后迅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立刻开口:“上差误会了,小人只是敬佩上差勤恳办事,怕上差——”
  “为陛下办事,我自当尽心竭力。”季松嘲讽一笑:“犒劳我?你配么?全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能犒劳锦衣卫?!”
  说到最后,季松陡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在指着赌场老板的鼻子说他身后之人僭越了。
  在赌场老板恐惧的目光中,季松抬步出了屋子:“把人都给我拿了,一个一个认真地审!”
  季怀忠一直在门外站着,这会儿自然说是,跟在季松身后离开;不多时,亲卫们早就抓了十来个人,其中一个左手上只有四根指头,手上的伤还没有长好。
  季松放下心来——王瑶抓到了就好。至于其余人,好几个都是背着不少案子的地痞无赖。
  也是这时候,外头又冲进来一群人,他们高声道:“北城兵马司办事,闲者退让!”
  季松扬了扬眉毛。五城兵马司的人终于到了。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也不用季松费心,季怀忠自然能把事情安排妥当;停了会儿北城兵马司来了个头目来向季松行礼,问季松有没有什么吩咐,
  季松便笑了:“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这有两个人,估摸着得在牢里待几天,还请兄弟帮我照顾些。”
  “大夏天的,兄弟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这群人归你们,就当是,我请兄弟们喝酒了。”
  那头目眼睛一亮,当即笑着道谢:“那就多些上差赏了。”
  虽然季松一两银子都没有给他们,但都在京城里混,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这群犯人不就是银子吗?鞭子、板子、枷锁、铁链,还有许多别的刑罚,总能榨出点油水来。
  见此季松也笑了。他抬手指着王瑶道:“对了,赏他顿板子,别伤了筋骨,给他个教训就成。”
  那头目自然答应。
  处理好王瑶的事情后,日头已经偏西了。季松出了赌场,下意识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随后对着季怀忠吩咐:“怀忠,你先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晚些去接她,让她不要着急。”
  刚刚走到马边的季怀忠闻言抬头。他满脸疑惑:“五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大事,居然不让兄弟们去做,反倒要五哥亲自去做?”
  “确实是大事,”季松轻笑道:“这地方离芙蓉居不远,我得去给苗苗买点糕点去——”
  “你们都不知道苗苗的口味,这事儿真得我自己去做。”
  季怀忠:“……”
  沉默许久后,季怀忠嗤笑出声:“也是——五哥别忘了把糕点放在心口,免得糕点凉了,那就不好吃了。”
  “把心口烫伤了最好,还能让嫂子亲手给五哥上药呢。”
  说着翻身上马,大笑着扬长而去。
  季松摇着头走到马边,轻轻摸了摸马儿的头:“怀忠笑话我呢——我也觉得好笑。”
  几块糕点而已,即便不知道沈禾的口味,都买了带回家也就是了,还免得自己受这份暑热;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让别人帮她买糕点,就是没有自己为她买糕点来的高兴。
  罢了,不过两刻钟的路程,快些买了、快些回家,免得她等得不耐烦了。
  沈禾并着双腿坐在药铺后院的门槛上,两只手肘撑在膝头上,双手托着脸,抬眼望着橘红色的太阳。
  父母弟弟都回家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等着季松接她回家。
  想着母亲之前的话,沈禾忍不住轻轻叹息。
  “叹什么气?有人欺负你了?”季松在门口看了一小会儿才进来。与在侯府不同,待在沈家的沈禾有种别样的乖巧在,瞧着很是可人;要不是发现她叹气,季松还真不想进来。
  “你来了?”听到声音后沈禾抬头望着季松,手也慢慢放了下来。她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季松道:“往旁边挪挪,我也坐会儿。”
  沈禾嗯了一声,乖乖地把大半个门槛让给了季松,也闻到了季松身上香甜的糕点气息,整个人顿时欢欣雀跃起来:“子劲,你去了哪里?居然回来这么晚?”
  “哟,夫人这么关心我?”季松正伸手整着衣袖衣摆,闻言笑望着她:“晚上霸着我也就算了,怎么白天还霸着我啊?”
  话音刚落,沈禾又闷闷地撑起了脸颊。
  “怎么了?”季松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沈家……还有人欺负你?”
  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譬如白天见到的盛羽?
  季松渐渐皱起了眉头,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对,沈禾向来知趣,也一直顾忌着两人的身份之别;她仗着他的喜欢撒娇撒痴、想法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假,却绝对不会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没有,”沈禾垂着眼:“先前你一直不回来,又让怀忠说你有些事情、晚些来接我,娘怀疑是不是我回娘家回的太勤,惹了你不开心,要我以后别回家了。”
  因着这事,今天沈长生他们还特意早些回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等季松。
  “……不要多想,”季松将油纸包放在了膝盖上,腾出手来摸了摸沈禾的头:“我今天回来的晚,是因为去了一趟芙蓉居,给你买了些点心。”
  “你特意去买的?”沈禾惊得抬起头来,又迅速否决:“不对,你身上有酒味儿,是去访友的时候,顺路买的吧?”
  “是,”季松越发惊奇:“你能闻得出我身上的酒味儿?”
  “是啊,”沈禾点头:“惠泉酒吧,少说也有二十年。”
  季松慢慢笑了:“是,嘴刁的丫头……尝尝糕点喜不喜欢?”
  说着季松打开了油纸包,拈起一只荷花酥送到她口边:“尝尝?”
  沈禾看了一眼荷花酥,毅然决然地扭过了头:“子劲,以后我都没办法回来了,吃不下。”
  季松掀了掀眼皮,顺手将荷花酥送进了自己嘴里:“那我吃。跑了好远才买回来的,别浪费了。”
  荷花酥用猪油层层起酥,轻轻一碰就有无数碎屑,为了防止碎屑掉在衣裳上,季松吃得十分认真。
  吃完一只荷花酥后,季松伸手又拿了第二只,毫不停留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沈禾有点急了——她说自己没法儿回家了,就是想让季松拦她、说她以后还能回来,可季松这一门心思吃糕点又是为了什么?
  眼见季松连第三只荷花酥都吃了一半了,沈禾连忙拽住他胳膊:“子劲——”
  季松转头看她。季松嘴里还有糕点,因此没有说话,只疑惑地望着她;沈禾没办法,蹙眉问他:“吃了这么多,很好吃吗?”
  季松点了点头。他咽下了嘴里的糕点,方才开口询问:“你要尝尝么?”
  沈禾心道她哪里是想吃糕点啊?可看季松又要将糕点送入口中,她忙道:“要!我、我想尝尝。”
  “这样啊,你早说,”季松笑着把吃了一半的荷花酥递到沈禾嘴边:“来,张嘴。”
  沈禾下意识后倾着身子——
  那荷花酥离她的嘴只有二三寸的距离。方才季松吃了一口,这会儿荷花酥只剩下小小一点,像弯钩一样的新月状;认真看时,还能看到龟裂的薄薄酥皮。
  吃这个?季松吃过的东西?
  沈禾觉得有点恶心;可季松把东西递到她嘴边了,她又想着让人家答应她一件事,这会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慢慢张开了嘴。
  季松却把那点荷花酥送进了自己嘴里。吃完他道:“只剩下一点酥皮,馅儿都没了,倒是不好给你吃……来来来,苗儿吃这个。”
  一只新的荷花酥送到了面前,沈禾看了眼荷花酥、又看了眼季松,见他满眼的笑,只好握着季松的手腕,慢慢将荷花酥送到了嘴里,味同嚼蜡地吃着。
  “好吃么?”季松颇感兴趣地问,沈禾勉强笑笑:“好吃。”
  “好吃就好。咱们赶紧吃完了回家,正好你说以后都不回来了——苗苗你拉我胳膊做什么?”季松惊讶地望着她,浓长的眉深深折起,在她难过的表情中终于想通了:“哦,我知道了,苗苗嫌我吃的太多,觉得不够吃了对吧?”
  沈禾才弯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又听季松道:“这算什么事啊,回头我天天让人给你买,要不干脆把厨子弄回家也行,走走走——”
  “子劲!”沈禾气冲冲地推开了沈禾的胳膊:“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松依旧笑着,顺手将她吃剩了的半块荷花酥送进了自己口中,吃完了才慢吞吞道:“你想回沈家,可又怕父母担心我生气,所以想要让我给你一个承诺,承诺允许你回家,是不是?”
  沈禾说是,她不开心地别过头:“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误解我的意思?”
  “误解?”季松露出个冷笑来:“你说出来了没?都没有说出来,我这怎么叫误解?”
  沈禾蹙眉望着季松,季松便忍不住冷笑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出来,我都会答应。”
  “你不要总想着让我猜。有些事情我能够猜出来,有些事情我猜不出来。猜出来的事情一切都好,我能做自然就帮你做了;可是苗苗,我要是猜不出来,你就不做了?”
  “不做,你难不难受?”
  “我——”沈禾支支吾吾地,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说,最后低下了脑袋:“对不起,你确实说过,不说出来是我的错。”
  “哎哟笨蛋,”季松被她给气笑了:“道什么歉啊?”
  “我爱惜着你,自然不会欺负你;可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你这回一服软,就有人觉得你性子软,以后就会欺负你。”
  “记住了,以后不准道歉。”
  “你还不够欺负我啊,整天骂我笨,”沈禾转过身去不看季松,季松望着她背影低低地笑。
  笑完了,季松咳一声清清嗓子:“是,我是欺负你,可我也爱惜你啊。”
  这话说的也对,季松对她确实不差;想了想,沈禾又转过身来,两手扶着季松膝盖,慢慢伏到了季松膝头,闭上眼睛轻声道:“谢谢。”
  今天沈禾难过不全是因为母亲劝她不要再回沈家,而是那时候母亲的哭诉——
  你以为娘不愿意让你回家?你这么一副身体,活一天少一天,娘恨不得你一辈子都在沈家待着,怎么舍得让你离开?可宁远侯府位高权重,侯门深似海,你进去了、要是不小心惹了季松,娘别说帮你了,连知道你受委屈都做不到。娘要你好,见不见面不重要。
  那话一番爱女之心,沈禾自然明白,却忍不住想到了自己这副身体。
  是啊,自己之所以嫁给季松,也是因为他见色起意,而她明白自己根本活不了多久,与其为了所谓的气节得罪了季松、平白给父母招惹麻烦,倒不如放弃婚约,直接嫁给季松。即便她不喜欢季松,可最多忍耐两三年,也就再也不用忍耐了。
  这回季松说话合情合理,也让她回家,她确实应该谢谢季松。
  “……说什么谢谢啊,咱们可是夫妻,”季松声音又低了些,唯恐吓到她一样。两人结婚三月有余,一直都是他主动逗她,看她羞不自胜的模样就心花怒放,倒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温馨宁静。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季松眼睛落在了沈禾后颈。她脑后的碎发浅浅覆盖住一片脖子,可那片雪肤又蜿蜒进了衣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