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带走!"王熙凤将汗巾扔在尤二姐跟前。
  ***
  贾琏斜倚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面前摆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已经见了底。窗外是京城繁华的街景,夕阳的余晖给飞檐翘角镀上一层金边。他眯着眼睛,听着身旁几个纨绔子弟的奉承话,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琏二爷真是好福气啊!"薛蟠拍着桌子,脸上的横肉随着笑声抖动,"家里有个能干的凤辣子,外头还能金屋藏娇,这等艳福,我们兄弟几个可是羡慕得紧!"
  贾琏得意地晃了晃酒杯,酒液在杯中打着转儿:"薛大傻子,你懂什么?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常事。我那屋里头的,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事,整日里管东管西,烦得很。"
  "可不是嘛!"冯紫英接口道,他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锦缎长衫,显得格外风流倜傥,"我听说琏二哥新得的那位尤二姐,生得是肤如凝脂,眼似秋水,温柔可人得紧。比起府上那位..."
  话未说完,贾琏便哈哈大笑,打断了冯紫英的话:"冯兄弟消息倒是灵通。不错,我那尤二姐最是温顺,从不与我顶嘴,叫她往东绝不往西。"说着,他压低声音,"而且床笫之间,啧啧..."
  众人哄笑起来,纷巡,贾琏已是面红耳赤,说话也越发没了顾忌。
  "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那二奶奶,仗着娘家有些权势,在府里作威作福。我贾琏好歹也是荣国公府的长房长孙,岂能被她一个妇人拿捏?"贾琏拍着胸脯,酒气上涌,"我今日就告诉你们,不出三月,我定要让尤二姐堂堂正正进府做二房!"
  正说得兴起,雅琏的小厮旺儿满头大汗地闯了进来,脸色煞白。
  ,话都说不利索,"大事不好了!"
  贾琏皱眉,不悦地放下酒杯:"慌什么?没看见爷正与几位爷说话吗?"
  旺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颤:"二奶奶...二奶奶她找到尤姑娘了!这会儿已经把人带回府里去了!"
  贾琏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你、你说什么?"贾琏的声音陡然提高,"凤丫头怎么着吗?"
  旺儿哭丧着脸:"小的也不知道啊!今儿个下午,二奶奶突然带着平儿和一帮婆子闯进了小花枝巷,二话不说就把尤姑娘架走了。尤姑娘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二奶奶还说要..."
  "要什么?"贾琏一把揪住旺儿的衣领。
  "说要让尤姑娘知道勾引别人丈夫的下场..."旺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雅间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薛蟠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琏二哥,你不是说凤辣子拿你没办法吗?这下可好,金屋藏娇被人连锅端了!"
  冯紫英也忍俊不禁:"琏二哥,看来你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我院子里养的那条看门狗啊!"
  众人起哄声中,谁也没注意旺儿瑟缩的动作。
  贾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恼交加。他猛地站起来,酒劲上涌,眼前一阵发黑,连忙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放屁!"贾琏怒吼道,"我这就回府,看那泼妇能奈我何!"
  "琏二哥,别逞强了。"一个姓赵的公子哥儿阴阳怪气地说,"谁不知道你们荣国府里,琏二奶奶说一不二?你回去还不是得跪搓衣板?"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贾琏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羞愤难当。他一把推开旺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你们等着瞧!今日我就要让那泼妇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醉仙楼外,贾琏的马车早已备好。他踉跄着爬上车,对车夫吼道:"回府!快!"
  车轮滚滚,贾琏靠在车厢里,酒意和怒火在胸中翻腾。他想起尤二姐那温柔似水的模样,想起她对自已百依百顺的态度,再想到王熙凤平日里的专横跋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个凤丫头,竟敢如此不给我留颜面!"贾琏咬牙切齿,"今日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贾琏二字倒着写!"
  马车在荣国公府侧门停下时,天已经擦黑。贾琏跳下车,不顾小厮的搀扶,大步流星往里走。一路上,丫鬟婆子见他面色不善,纷纷避让。
  刚走到二门,就听见正院里传来一阵哭喊声。贾琏心头一紧,加快脚步。转过影壁,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几个粗使婆子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是尤二姐。她衣衫不整,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子,显然已经吃了苦头。
  而王熙凤,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的袄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住手!"贾琏大喝一声,冲进院子。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二姐抬头看见贾琏,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二爷...救救我..."
  王熙凤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当家主母的威严模样。
  "哟,二爷回来了?"她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不在外头喝花酒,倒记得回家了?"
  贾琏没理她,径直走到尤二姐面前,一把推开那几个婆子:"你们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动她的?"
  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看向王熙凤。
  "我准的!"王熙凤厉声道,"这贱人勾引别人丈夫,难道不该打?贾琏,你还有脸护着她?"
  贾琏转身,怒视王熙凤:"王熙凤!你别太过分!尤二姐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动她?"
  "你的人?"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好啊贾琏,你终于承认了!我王熙凤哪点对不起你?你竟敢在外头养小的!"
  "我养小的怎么了?"贾琏借着酒劲,索性豁出去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理!你看看这京城里,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偏你王熙凤善妒,容不得人!"
  王熙凤脸色煞白,指着贾琏的手直发抖:"你...你..."
  "我什么我?"贾琏越说越来劲,"自打娶了你,我贾琏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整日里被你管东管西,连花几个钱都要看你的脸色!我告诉你王熙凤,今日我就要纳尤二姐为妾,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院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熙凤站在那里,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突然,她转身冲进屋里,片刻后又冲出来,手里竟拿着一把装饰用的宝剑!
  "贾琏!我今日跟你拼了!"王熙凤尖叫着,举剑向贾琏刺来。
  贾琏酒醒了大半,慌忙躲闪。那剑虽是装饰用的,并未开刃,但被刺中也不是闹着玩的。王熙凤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追着贾琏满院子跑。
  "疯婆子!你疯了不成?"贾琏边跑边喊。
  "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王熙凤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我王熙凤嫁到你们贾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在外头养狐狸精,还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贾琏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荣禧堂方向跑。他知道,现在只有老祖宗能制住王熙凤了。
  王熙凤紧追不舍,一路上惊动了无数丫鬟婆子。有人想去拦,但看到二奶奶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又都不敢上前。
  贾琏气喘吁吁地跑到荣禧堂外,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上,大喊:"老祖宗救命啊!孙儿要没命了!"
  荣禧堂内,史太君正与鸳鸯说着闲话,听到外头吵闹,皱眉问道:"外头怎么回事?这么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鸳鸯刚要出去查看,就见贾琏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手持利剑、披头散发的王熙凤。
  "哎哟我的老天爷!"史太君惊得从榻上坐直了身子,"这是要造反啊?"
  贾琏躲到史太君身后,哭诉道:"老祖宗救命!凤丫头要杀我!"
  王熙凤见贾母在此,不得不停下脚步,但手中剑仍指着贾琏,哭道:"老祖宗!您要给孙媳做主啊!琏二他...他在外头养小的,还当着下人的面羞辱我!我...我不活了!"
  史太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沉了下来:"鸳鸯,先把凤丫头手里的剑夺下来。这像什么样子!"
  鸳鸯连忙上前,好说歹说才把剑从王熙凤手里拿走。王熙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史太君叹了口气,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儿个这事,谁要是敢往外传一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下人们噤若寒蝉,纷纷退下。屋里只剩下贾母、鸳鸯、贾琏和王熙凤四人。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史太君沉声问道。
  贾琏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王熙凤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贾琏在朋友面前如何羞辱她时,更是泣不成声。
  史太君听完,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琏儿,你可知错?"
  贾琏嗫嚅道:"孙儿...孙儿知错了..."
  "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在外头养外室..."
  史太君冷哼一声:"你错在不该如此张扬!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爷们在外头有些风流事本不稀奇,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倒好,全*京城都知道我们荣国公府的爷们被老婆追着打,你让老祖宗我的脸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