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侍卫们闻言,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欢呼。
  "头儿仗义!"
  "国公老爷真是大方!"
  "够我家里半年的开销了!"
  刘全看着兴高采烈的弟兄们,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但他心里明白,贾攸如此厚赏,不仅是出于感激,更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而这样的手段,确实有效。
  月光下,侍卫们的笑声渐渐远去,而宁国公府内,贾攸正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同一轮明月,思索着今日遇袭背后的深意...
  第189章
  次日寅时三刻,宁国公贾攸便已起身。他站在铜镜前,由贴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上那道新添的裂痕——昨夜宫变时那支冷箭若是再偏上半寸,此刻躺着的就该是他的尸首了。
  "国公爷,礼单已备妥。"管家赵德全在门外低声禀报,"按您吩咐,选了那对前朝白玉蟠龙瓶,外加十匹蜀锦和两匣上等血燕。"
  贾攸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眼下两片青黑。昨夜回府路上那场刺杀来得突然,若非宣平侯派来的那队侍卫拼死相护,只怕此刻宁国公府已经挂上白幡了。
  "母亲可起身了?"他整了整衣领问道。
  "公主殿下寅初就醒了,正在佛堂诵经。"赵德全顿了顿,"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让您去宣平侯府时代她向侯爷道谢。"
  贾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襄宁长公主与宣平侯徐晟的生母敏宁长公主是姐妹,这层姨表亲的关系在太平年月不过是年节走动的由头,但在昨夜那场宫变之后,却成了救命的关键。他不由得想起离宫时看到的情景——宫中护卫增加了三倍,连西角门都有人把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息。
  卯时正,宁国公府的朱轮华盖车在十一名带刀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向位于城东的宣平侯府。贾攸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上巡逻的禁军比平日多了数倍,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被粗暴地驱赶到小巷中。他眯起眼睛,注意到那些禁军臂上缠着的青色布条——那是雍王府的标记。
  宣平侯府正门大开,管事早已候在阶前。见宁国公车驾到来,立即有小厮飞奔入内通报。贾攸刚踏下马车,就听见一阵爽朗笑声自内院传来。
  "攸弟来得真早!"宣平侯徐晟大步流星地迎出来,一袭靛青色家常直裰,腰间只悬了块羊脂玉佩,看似随意却处处透着世家底蕴。他一把扶住正要行礼的贾攸,"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贾攸顺势起身,却仍郑重地拱手道:"昨夜若非表兄派来的侍卫,小弟怕是难以全身而退。这份恩情,贾攸铭记五内。"
  徐晟眼中精光一闪,拍了拍他肩膀:"进去说话。"转身时压低声音道,"雍王府的人今早已经来过三次了。"
  一人穿过三重垂花门,沿途侍卫林立。贾攸注意到这些侍卫虽然穿着侯府服饰,但步伐身形明显是军中好手。徐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轻笑道:"昨夜之后,不得不防啊。"
  书房门一关,徐晟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他亲自斟了杯茶推给贾攸:"实话告诉攸弟,昨夜我派去接应的人回禀,袭击你们的不是普通刺客。"
  贾攸手指一颤,茶汤溅出几滴在檀木案几上:"表兄的意思是..."
  "箭头上淬的是北境特产的狼毒。"徐晟从袖中取出一支断箭放在桌上,"这种毒药只有西北的蛮族使用。"
  西北边境的蛮族!贾攸心头剧震。西北守将王承业是顺王的岳父,这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他强自镇定地抿了口茶,却发现舌尖发苦——不是茶的原因,而是突然意识到昨夜那场刺杀很可能是冲着宁国公府与宣平侯的联姻关系来的。他的幼子贾珹前年刚娶了宣平侯胞弟徐彦的嫡女徐婉,这在某些人眼中,恐怕已经是站队的信号。
  "姨母可受惊了?"徐晟突然转了话题。
  贾攸回过神来:"母亲无碍,只是府上加强了戒备。"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言,"表兄,昨夜宫变究竟..."
  徐晟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起身走到一幅山水画前,轻轻按下画轴某处。只听"咔嗒"一声,墙面露出一个暗格。他取出一纸书信递给贾攸:"今早刚从宫里传出来的。"
  贾攸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抄写的是隆兴帝的手谕,字迹有些潦草,内容竟是命雍王"总领朝政,安抚宗室"。
  "陛下这是..."贾攸声音发紧。
  "龙体欠安。"徐晟意味深长地说,"太医令昨夜在紫宸殿守了一整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未尽之言。隆兴帝已经七十多岁,诸王之争持续了整整十多年。如今这道手谕,几乎就是传位的暗示了。
  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特有的关切。
  贾攸心中一暖:"一切都好。想趁乱摸进府,被护卫打跑歇着,安然无恙。"
  徐晟点点头,又从暗格中取出有些事,你们宁国公府早做准备为好。"
  贾攸接过信,触手冰凉——信封里除了信笺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他刚要询问,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一个年轻声音在门外响起,"雍王府又来人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徐晟皱了皱眉,对贾攸低声道:"是我那不成器的幼子明远。"随即提高声音,"让来人稍候,我即刻便去。"
  贾攸识到一门,临别时意味深长地说:"攸弟回去告诉姨母,,只待凤栖'。"
  这句话让贾攸心头一跳。梧桐引凤,这是明确暗示雍王即将登基啊!他郑重地拱手:"表兄放心,贾攸明白。"
  离开时,贾攸在垂花门处遇到了徐晟的幼子徐明远。这个一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戎装,腰间佩剑上赫然刻着雍王府的徽记。
  "侄儿见过表叔。"徐明远行礼时,贾攸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新鲜的血迹。
  "明远这是刚从营里回来?"贾攸故作随意地问道。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道:"昨夜城中不太平,侄儿帮着巡防营处置了几个乱民。"
  贾攸点点头,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徐明远分明是从宫里方向回来的,哪门子的乱民需要雍王府的人亲自处置?联想到那道手谕,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莫非隆兴帝已经...
  回府的马车上,贾攸展开徐晟给母亲的信。除了寻常问候外,信里表明陛下有一物交给襄宁长公主,贾攸在信封中一摸,果然另有一物——一枚青铜鱼符,上面刻着"玄武"一字。贾攸瞳孔骤缩,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徐晟这是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试探?亦或是...结盟的邀约?这枚鱼符真是陛下给母亲的吗?陛下此举又是何意?
  贾攸的脑海中满是问号……
  宁国公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贾攸却觉得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知道,从昨夜那场宫变开始,整个长安城已经悄然换了天地。而在这场权力更迭的洪流中,宁国公府与宣平侯府这两棵根深蒂固的大树,必须做出选择了。
  "国公爷,到了。"车夫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贾攸深吸一口气,将鱼符重新藏入袖中。他抬头望向府门上高悬的"敕造宁国府"金匾,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就像昨夜那支淬了毒的箭。
  黄昏时分,宁国公府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贾攸从宣平侯府回来,脸色凝重如铁。他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衣袍带起的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国公爷,您回来了。"管家赵德全躬身相迎,却见主子神色不对,立刻噤声。
  "去静康院。"贾攸简短吩咐,又补充道,"把一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都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赵德全领命而去,贾攸则独自走向母亲襄宁长公主居住的静康院。院门前的两株老梅树已开始落叶,枝丫如铁划般刺向渐暗的天空。他深吸一口气,整理衣冠,这才踏入院门。
  静康院内,襄宁长公主正在佛堂诵经。她虽已年过七旬,但保养得宜的面容仍能看出当年的风华绝代。听闻长子到来,她缓缓睁开眼,手中佛珠不停。
  "母亲。"贾攸行礼,"儿子有要事禀报。"
  襄宁长公主微微颔首:"等他们来了再说。"
  不多时,贾敬、贾啟、贾放、贾牧陆续到来。兄弟五人向母亲请安后,襄宁长公主命人关上房门,只留下映雪在身边,其余心腹丫鬟在门外守着。
  "攸儿,说吧,什么事这么急?"襄宁长公主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国公贾攸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给母亲:"今日儿子去宣平侯府,表兄徐晟给了儿子这封信,说是给母亲的。"
  襄宁长公主接过信,拆开细看。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内容多是家常问候,但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枚青铜鱼符从中滑落,掉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贾牧弯腰拾起,只见鱼符上刻着"玄武"一字,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北衙禁军的调兵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