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这个程度,就算把车轮横倒着放也比他们高,安娜纯粹就是认认脸。
  两个男孩脸上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父亲的痕迹,女孩儿灰蓝色的眼睛则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仅有设计图但无样本的情况下阿那克萨教授能制造出奇美拉一族,换个能力水平道德三项都低的学者既有样本又有设计图的情况下制造出一个人类幼崽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股恶心的感觉越发强烈,就像原身早就所剩无几的情绪一下子彻底失控爆发。
  安娜关掉外置设备深吸一口气,随手从旁边拿过一瓶饮料顿顿顿灌下去,灌完才发觉味道不大对——粘粘的,甜甜的,很柔和。
  “卡卡瓦夏,这是什么?”她朝不远处问了一句,迅速结束通话的金发青年快步走过来,瓶子一入手他就发现事情不太妙。
  五百毫升,烈性酒,还冰镇过。
  幸亏是在梦境里,换做现实中这会儿他该给她挂个洗胃的急救通讯。
  “不知道谁在这儿放了瓶冰冻过的斯图尼塔,我这就送你回梦境酒店休息。”这玩意儿有96度,纯饮和直接喝酒精有什么区别!
  安娜对酒水没有太多研究,她不嗜酒,也不收藏这东西,在伊维尔时宁可喝劣质甜味软饮也不碰酒精饮品,后来进了学校就更老实,通常是为了合群才稍稍碰那么一点点。她能理解96度意味着什么,但不清楚忆质会让大脑模拟到何种程度的醉酒状态。
  她也没喝醉过,不清楚自己喝高了会是什么模样。
  “那还是快走吧,我怕我等会儿万一失控不好收拾。”别一时情绪上头把图书馆给掀了,到时候都不用她后悔,闻讯赶来的拉帝奥教授能气到用数位笔把她埋起来。
  卡卡瓦夏担心的看看她的脸色:“有不舒服就和我说,别委屈自己,这里是梦境,没关系的。”
  很多人喝高了会扶着路边的栏杆或是道行树吐出一道彩虹,别人看了觉得好笑,当事人往往会经历一场极致社死。他哪舍得让安娜出洋相给人看呐,要看也只能他一个人看,但这一切与她的感受相比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不难受就行了,吐就吐吧,反正也就只是一道彩虹而已。
  安娜这会儿已经意识到问题有点严重了,在她的视线里卡卡瓦夏浅金色的头发上冒出来一圈粉色钻石小花,花瓣还随风撒得到处都是。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自然界没有长成这样的植物。
  等走出球笼情况变得更加严重,她看到酒店大厅的吧台上坐着一排拉帝奥教授。
  那很惊悚了。
  “……额,我觉得还是把眼睛闭上会比较好。”在正常人看来她像是一走出球笼就双目紧闭即将昏倒似的,浑身散发出浓重的酒气。幸而梦境酒店大厅里人很少,卡卡瓦夏想抱着她走奈何身高没那个优势,只能架着她的胳膊半拖半抱累出一头汗才把人送回房间。
  他把安娜扶到沙发上躺着,五分钟后她坐起来,一言不发甩出阎牙把面前的圆桌斩做一串蓝色泡泡。
  “还是全部杀掉算了,解决不掉问题我可以解决掉有问题的人,”她双目无神的看向卡卡瓦夏:“你觉得呢?”
  金发青年唯恐天下不乱的追问:“杀谁?需要我帮忙处理尸体是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安娜是想要说出几个名字的,博普克奴以族人性命为担保的可怕背书阻止了这个想法。
  原身是有父母亲人在的,只不过当他们选择将女儿送入营地时起双方由血缘缔结的亲情纽带就彻底断裂了。但是,安娜迷迷糊糊的想着,原身能为了保护身后的博普克普通族人而选择自尽,估摸着也不愿意看到族亲因为她的反抗而沦为猎场里的人形猎物。
  “还是不杀了,”她含含混混的将阎牙又给收回去,两只手端端正正摆在膝盖上坐得笔直,“打个十分之九死吧,留口气是为了让他签文件。”
  签署自愿放弃财产的声明,以及在“安娜”的卖身合同上签字放人。
  没错,博普克人卖身为奴甚至还有合同,从生物芯片中了解到这件事时安娜差点气到笑出声——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卖身契存在,那玩意儿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找出来烧掉吗!
  第276章
  “……”
  “……”
  “……”
  卡卡瓦夏暗中观察安娜了许久。
  姐姐喝醉和其他人喝醉不太一样。亢奋是亢奋的,但那些肢体不协胡言乱语精神失常等等的症状一概没有,甚至比平日里更加安静话少。
  她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表情恬淡,一动不动活像尊瓷人偶……只是周身动荡的气息实在吓人。
  就像两颗过于靠近的天体,较小的那颗注定会被撕碎成为较大天体的环,哪怕只是和她同处一个空间内也会有种咽喉被箭矢瞄准的错觉。
  卡卡瓦夏纯是硬着头皮压住逃生本能才勉强守在她身边。
  她只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安娜手里反复摩挲着阎牙的黑色杖身,混沌的大脑一时想过如何将沃尔伯格一家细细剁成臊子,转念又觉得物理消灭不如精神摧残。在“毁灭”这件事上,【巡猎】实在没什么创意,居然想不出太多折磨人的办法。她在这里来来回回转念头,卡卡瓦夏被迫跟坐过山车似的紧张或者更紧张。
  使用基石的力量后他也能达到次级令使的程度,但那毕竟只是钻石权能的十分之一,而且“砂金石”还被他自己给砸碎了,此时此刻是有些难熬……
  面对黄泉那两刀时的危险感差不多也就这样。
  好不容易熬了三四个系统时深渊般的恐惧感突然消散,安娜靠着阎牙呼吸变得平稳清浅,她睡着了。
  “呼……”卡卡瓦夏小心翼翼喘了口气,刚走到她身边安娜紧闭的双眼立刻睁开,灰蓝色锐利得仿佛箭簇闪烁的银光:“……”
  看到是他,那抹冰冷停顿片刻变得柔和,很快重新被合拢的眼睑遮住。卡卡瓦夏这才缓缓放松,顺便继续给她盖毯子。
  金发青年没有退开,确认保暖措施做到位后索性贴着安娜坐下,撑着下巴默默思考。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姐姐才会这样。
  很显然,她不高兴。
  安娜费伯里克特不高兴,那就是砂金总监不高兴。
  砂金总监不高兴,大家就都别高兴了。
  他细细思索今天的痕迹,拜访卡里忒斯教授时安娜心情还挺不错,折纸大学充满了自由与艺术的气息,没什么讨人厌的东西存在,环境刺激导致情绪出现异常的可能性实在不太大……所以,外置设备上传来了坏消息?
  如果是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发生意外,他这里不会没有动静。普拉塔和普拉娅那边有罗斯玛丽在,需要求助时那个女人绝不会隐忍。姐姐那群注定要回老家的同学们都在第一真理大学蹲着,安全系数比谁都高,算来算去让她不高兴的源头只可能是他不熟的那些圈子。
  ——他不熟的那些圈子,想想就有点沮丧。姐姐还有些朋友是他不认识的,甚至可能很多。
  一直守了六个系统时,安娜还没睁眼睛先伸了个懒腰,下意识把腿蹬出去拉伸……嗯?触觉似乎有点不太对。她一咕噜爬起来,再看卡卡瓦夏就已经坐地上去了。
  “姐~姐~”金发青年也不生气,漂亮的彩色眸子可怜兮兮的:“疼……”
  “……对不起啊!”理智重新回笼,安娜怪不好意思的,“踢到哪儿了?我记得好像是我喝错东西,有没有给你添乱?”
  她刚才可没收敛力气,主要还是刚睡醒大脑尚未完成开机准备,腿有点麻就下意识做了动作。
  卡卡瓦夏在“温柔体贴”和“蹬鼻子上脸”之间迅速做出选择,他坐在地板上扭过去给她看:“踢到这儿了,还好我是个【存护】。”
  这句话是真的,他要不是个【存护】估计得被她直接踹进流梦礁。
  眼看安娜老实的露出愧疚的表情,金发青年心满意足挪回沙发:“姐姐,你还没说要去杀谁呢,我假都请好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她一个字也没吐露,没关系,不重要,他自能问出个大概。
  “啊?”安娜迷惑的眨眨眼,仔细回想自己好像确实提了那么一句——不用想了直接把沃尔伯格屠到鸡犬不留,这种程度的震慑想必之后不会再有人敢对博普克人以及他们赖以生存的星球生出觊觎之心。
  这也是最简单的办法,稍稍出些力气罢了,不需要动脑子。
  但……之后呢?她能护博普克人一次,还能次次都护着他们吗?话再说回来,银河中绝大多数势力都是承认或变相承认“奴隶”存在的,不公平但许多文明体系的朴素认知就是如此,就像恋1童1癖人人喊打但某些自诩文明先进的地区却以法律形式给予“童婚”合法的外衣。
  沃尔伯格家族必然要为其所作所为付出沉重代价,但安娜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让他们付出代价而已。导致原身自杀的因素有很多,“主人”的逼迫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