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所以说,这家伙完全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只不过认为新邻居可能更好欺负些所以就想伸手试试。
  “原来你会说人话?!”安娜震惊,随后挥手让他滚,“如果今天晚上这栋公寓楼里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我不能保证诸位的生命安全。”
  想重开就继续闹,仓库区地方还蛮大的,完全可以扔十几具尸体进去。
  “……”
  气势汹汹前来兴师问罪的邻居最终手脚并用爬着消失在步梯口,三分钟后楼上响起一道女性混杂着谩骂的嚎哭,大意就是不给活路欺负人之类的奇怪认知。好在真正挨了一脚的人才晓得谁能惹谁不能惹,哭声与骂声瞬间被捂回去,很快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提着桶工具蹑手蹑脚溜下来。
  “对不起,先生……”他拘谨的提着桶子,两只脚不安的来回交替着交换重心,“我,我来帮您修理大门。”
  安娜正举着门板朝门框里塞,听到声音回头降低视线,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孩子。
  相比正常孩童他的头颅整个下半张脸骨骼都向前突出,从侧面看去活像个倒着摆放的蜗形复古电吹风,从正面瞧他又仿佛介于人和鹿之间,既有人类的智慧和语言又有鹿的大眼睛以及下垂的支棱耳朵。
  不得不说光线昏暗时猛地看到这样一个孩子确实挺吓人,比起真正的兽人他还不是那么完整但在猿人属的智人眼中已经与怪物无异。
  “噢,你能修?”安娜扫了眼他那齐全的装备,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她在门后堵了台沉重的冰箱才谢绝了小邻居的造访,而锁芯里的那个小金属块大约也只是这孩子一时气愤下的恶作剧。
  想想也是,谁家大人能办出这么没溜的事儿,打不开锁你不会把门直接拆了啊?
  小家伙可疑的转开视线:“嗯,是的,我很抱歉,先生。”
  很好,确定是破案了。
  她把位置让开,被一脚踹变了形的门板歪歪扭扭硬塞在门框里,可以想象如果这一脚踹在人身上下场恐怕是不会很美妙。
  “进来吧,明天你有一整个白天修这玩意儿,修不好可不许走。至于现在,这么晚了不要搞出动静影响别人休息。”
  在孩童看来异常沉重的门被神秘邻居轻松拽出来挪到一旁,他晕晕乎乎深一脚浅一脚的被推进白天无论如何都很想进去看看的空间。
  什么都没有,除了出租屋标配的家具家电外干净得一点也不像是有人住过。
  小家伙在自以为无人注意的角度撇了下嘴角,这人是真穷啊,什么东西都不置办的吗?但是当安娜随手扔给他一袋蔬果干零食后他又马上改变了主意。
  这位大佬简直无比阔绰,出手潇洒又威风,实在是太帅啦!
  小家伙把桶子往地上一放,光着脚坐在地板上撕开袋子抓着脱水蔬果一把一把用力往嘴里塞。这种零食只适合慢慢品尝,吃快了就和嚼干巴木屑没啥区别,尝不出风味还容易被噎到。
  安娜见状只得又从空间钮里掏出瓶果汁放在地上留给他,自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向卧室:“动静小点,我要睡了。”
  直到那个奇怪的娘娘腔邻居走进卧室关上门,男孩才手脚并用的小声爬过去拿走果汁。他来来回回将饮料瓶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全密封没有中途开启过便立刻咬着盖子把它拧下来,对着嘴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
  碳基生物无法拒绝甜丝丝的东西,“甜”意味着能量,就像智械离不开各种型号的燃料。
  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东西,但是很可惜,只能在这里一口气吃完不能带走储藏。奴隶没有拥有财产的资格,他自己就是别人的财产。
  吃饱喝足后男孩小心翼翼伸长脖子观察住了人的那间卧室,门关着却没有上锁,户主似乎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地盘上多了个脏兮兮的小东西。
  没有殴打,没有谩骂,没有迁怒和发泄,这里住着一个干净温和有力量的人。
  “呼……”小家伙松了口气,蜷缩在地面上靠着他的工具桶,很快闭上眼睛睡熟。
  看来今天可以不挨打了。
  半个行星时后,主卧室的门开了,安娜叹着气把躺在地上睡熟的小孩抱起来挪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走到客厅唯一一张硬木椅子旁坐下。
  庇尔波因特辐射影响下的星域并不禁绝奴隶贸易,大家当然不会在明面上讨论谁家蓄养了哪里出身的好品种,换个名头和说法这其中的痕迹就一点也遮不住了。
  大部分被掳掠贩卖的都是女人和孩子,强壮的男人也有,不过他们的目标市场不是家庭需要而是各大农场庄园以及矿坑。
  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不分性别与年龄。
  这会儿安娜已经彻底睡不着了,她打开个人光脑的虚拟光屏,取出大橘猫本子借着光屏的照明低头罗列出自己在伊维尔、在庇尔波因特、在博伊斯,以及在这颗连具体名字都没有的洗车星上见到的一切。
  倘若神明果真诞生于人的集体意识,那么祂们又为何能冷淡的注视着信徒在痛苦中挣扎?痛苦能带来力量吗?或许可以,但更多的痛苦只会让人麻木。由此可以猜测星神与信徒之间并不存在依赖关系,有没有信徒星神都是星神,所以祂们才会无视苦痛与灾难,甚至本身就是苦痛与灾难的具象化。既然人类的行为对星神毫无影响,是否也可认为这世上压根不存在“君权神授”的荣耀,祂们根本不在乎,又怎么会多事授予某些人管理其他人的权力?
  进一步推论,没有神明意识的干预,国王、富豪、将军、乞丐、奴隶,究竟是什么力量赋予了他们不同的出身与人生?
  并非天赋,那就必然是人类自己的行为导致了各种不同的结果。
  只是行为带来的结果,所以,做某件事的人他或她的父亲母亲是谁很重要吗?他或她的祖父祖母是谁很重要吗?
  不重要,并非充分且必要的条件,甚至只是些提供辅助的客观因素。
  王侯将相,不是天生的啊!
  奴隶有权力拒绝成为“奴隶”。
  等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关闭个人光脑的虚拟屏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朝阳自云层中喷薄而出,一点一点活动开因久坐而酸麻的关节与肌肉……逻辑清晰的想清楚自己要说什么,这种感觉还挺好。
  鹿脑袋小孩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干净的床铺上,盖着柔软的被子保暖。食物的香气从客厅传来,他一股脑爬起来跳下床光脚跑去看,桌子上留有剩下的一半食物,那是留给他的,还冒着热气。
  “欸?”
  屋子临时的主人不知所踪,连句话也没留。
  第180章
  “很高兴能在这里与你重逢,安娜。”卡芙卡喜欢收集各种大衣,这会儿她就披着件剪裁和面料都很考究的黑色大衣。
  安娜把穹的最新动态告诉她,左右看看:“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们,银狼和流萤呢?”
  刃先生站在距离她们不远的位置上,安娜看向他的时候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破天荒般主动发出声音:“那个咕咕钟的视频我看到了,修得不错。”
  修理散碎的机械钟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并非那咕咕钟是个奇物的原因。它就算不是奇物内部构造也足够复杂,对于非专业还是初学者的人来说能做到把零件放在适合的位置上就很好了,罗浮工造司多得是活了几百年修个钟表修完还能多出些零件的蠢货。
  合着你修上一打钟表就能再攒出一个新的来是吧?
  “也不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有人帮忙。”她老实的报上希德的学号,刃点点头表示知道,只要第一真理大学没有把他从教务系统中“开除”,两个选修学分那学生每学期都必定能拿到。
  “流萤和银狼从另一条路走,艾利欧也在,你和我们一起行动。”那两位可以不走寻常路,其他人还没有脱离正常碳基生物序列。
  黑猫从路边道行树的树冠里钻出来,一跃而起轻巧落在安娜肩头,它的尾巴软绵绵的绕过她的脖子垂在另一侧。
  “日安,费伯里克特小姐。”猫咪的尾巴尖微微翘起又轻轻放下,“可以出发了吗?”
  它意有所指的蹭了下她眼底浅淡的青色,安娜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我没问题,随时可以。”
  当然没问题,谁没熬夜写过暑假作业呢?不是刚放假时写就要赶在开学前写了,那还不如放假时写,早写完早安心。
  “很好,那就出发吧。”黑猫优雅的用前爪搔搔耳朵,打定主意要蹲在她身上。
  这个手下或许最终也无法认同星核猎手的价值观,但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答应你的事,今晚你就会看到效果。”三人走向停靠在私人港口的小型星舰,说是“私人”其实就是为行商们运送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时提供补给的偏僻停靠点。
  泯灭帮将他们盘踞的星系成为“耶佩拉宫”,听上去颇有种上流社会的奢华感,实际上完全就是个黑1帮横行比伊维尔星还要混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