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哇!修好了?”
  白毛推开书本三两步跑过来,不经意间绊在起皱的地毯上飞扑出去。咕咕钟正面的透明石英盖还没安装,细小的螺栓飞溅而出,笔直照着他的咽喉射去。
  “小心!”安娜手腕间的淡金色金属线卷起他朝另一个方向倒下去,那枚要命的螺栓“咄”的一声深深潜入墙壁。
  ——打在人身上开个小洞不在话下。
  法厄同滚了一圈后吭哧吭哧撑着身体爬起来,额头凸起鸡蛋大的肿包:“亲爱的安,谢谢你救我一命!”
  安娜:“……这玩意儿多少带点霉运,修好了就送给学校收容怎么样?”
  它是不是不合适出现在宿舍里?
  黑塔空间站的收藏室里咕咕钟可不止这一个,也没听说黑塔女士倒过什么大霉,所以把这家伙送给学校最多也就校长倒霉……问题应该不大。
  “你好歹也是学哲学的,主修方向甚至是自然神学,不要迷信。”戴蒙斯走到近前戳戳仍在滴答滴答慢慢走指针的咕咕钟,现在它看上去纯良且无辜,莫名有种弱小有可怜的模样。
  要不是墙上被螺栓射出的孔洞还在,那它还确实挺无害的。
  “唉……”安娜叹了口气,“那是你们没见过逢赌必赢的人。”
  卡卡瓦夏都捞不动的运气是什么概念?猜大小的时候和她反着买,不说暴富至少小赚。
  “你见过?”希德拆下试做游丝,咕咕钟安静下来。
  螺栓弹射肯定有其原因,至于说安娜会认为咕咕钟被霉运纠缠只怕是“曼德拉效应”的影响,即群体的错误记忆影响到了个人认知,这是种心理现象,是科学,不是玄学。
  “我见过!”安娜答得斩钉截铁,那是经过生死考验的运气,某种角度上也算是种实践验证。
  希德的手停了一下,他抬起头认真道:“安,你确定是真正见到、接触,而非群体心理的干扰?我没有否认你的意思,只是概率游戏这种东西我们都知道,哪怕双方都能理想化的公平决斗,玩家和庄家之间的数学模型也不是个等式。”
  “我确实见过,他讨厌出千作弊,只要不和我压在同一注上就没有出现过失误。当时我们一共试了五百多轮,去除我的干扰,结论始终只有一个。”
  安娜挠挠头发,走向法厄同拉了他一把,又去唤醒清洁机器人让它去“清洁”墙壁。
  万一那枚螺栓还没变形呢?挖出来看看能用就继续用,不然还*得满宇宙四处打听买螺栓……
  试做游丝被取出来后突然放松飞速膨胀,希德一时不查被它弹在手上,耀眼的红痕立刻凸出来粗粗一条。
  “啊……”他下意识甩手,蜗卷状的金属线横跨起居室上空砸在戴蒙斯面前。
  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殃及池鱼的可能,粉毛茫然看着自己刚攒出一半的纸质手稿应声开裂。
  “不是,这玩意儿怨气这么大的?”他捏了捏指节,清脆的声音听得人耳根一酸,“拆成碎片扔进观景池算了,学校养的那些鱼保证能把一切落进水体里的东西啃个干干净净,比它们更有效率的只有虫群。”
  那些鱼也是实验室产物,制造它的学者初衷是想设计出一种能清洁水中垃圾的“超级清洁工”,实际效果么……它们外观艳丽危险性爆表,根本就不能放进自然水体,学校只能腾出观景池养着这群超长待机的大爷。
  安娜刚把法厄同拉起来,这会儿拐回去看希德,她的空间钮里有急救箱,消毒药水缝合针剂纱布胶带一应俱全。
  “口子不小。”她摸出消毒水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的倒,冲洗干净伤口后在上面涂了层速干胶水,“行了,现在穿件衣服,我陪你去医疗站打一针破伤风。”
  不是必须,但最好打,毕竟划破他手指的是一卷未经消毒不怎么干净的金属丝。
  “我也去,顺便送这东西进鱼池。”戴蒙斯走过来拍拍咕咕钟的盖子,那些好不容易才装上的齿轮零件再次分崩离析各自为政。
  某个瞬间安娜怀疑自己幻听到一阵幼崽细细碎碎的抽泣呜咽,她动动嘴艰难的为咕咕钟求情。
  “再给它一次机会吧,那些观赏鱼的牙硬度几乎能和人造钻石一竞高下,孩子还小,罪不至此……”
  戴蒙斯:“?”
  “我知道人们很对哲学专业的学者总有些刻板印象,但你并不是那样,所以别加深这份刻板印象好吗安?你没有看到或听到过我们无法接触的东西吧,宿舍里和空间站里的桌椅板凳不会说话,咕咕钟也不是小孩子……”
  他担心的靠近安娜,弯下腰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似乎想要确认些什么。
  “一修好我马上就送它走,真的!你的手稿我会重新誊抄,等希德打完针回来我就把咕咕钟挪进卧室,那个……”
  安娜想说我真的没疯,比起在伊维尔蹲大牢的经历读书学习真的不算什么,至少第一真理大学的学生实在学不会课程也不会被教授就地打死。
  “啊,我不是说那个,稿子没关系,它本来就只是草稿。”戴蒙斯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磕磕绊绊解释,他的确不怎么在意手稿是否完整,只是有些为室友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
  “放轻松,还有奇怪的声音存在吗?”
  ——哲学系多出疯子和狂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太聪明的人本就自带壁垒,时间久了刻板印象不断被加深。
  安娜:“……你还是把这个咕咕钟扔鱼池里喂鱼去吧,我看咱们两个之间还是你的症状更严重些。戴蒙斯,放轻松。”
  戴蒙斯:“……”
  我能说老家的脏话吗?
  第172章
  直到希德那针破伤风挨完咕咕钟也没有被扔进鱼池物理销毁,安娜和戴蒙斯就像拼命自证的两个精神异常人士那样绞尽脑汁想要说服对方自己没病。可惜不管哪边都不太擅长言辞,除了加深彼此间的刻板印象没有任何收获。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厄同差点笑成个傻子,考试月是这样的,每个人都癫癫的:“好啦好啦,你们还是想想结课的辩论该怎么办吧,要不二位组个队,上场一开口就能把阿那克萨教授气进ICU。”
  “……不至于,”希德小声为亲舅舅正名,“哪怕诡辩也可以,逻辑自洽就算通过……有平时分的!”
  安娜的勤奋众所周知,她平时分不会很低,所以就算辩论表现糟糕也不至于无法结课——总有人天生不爱多话,阿那克萨教授在教学方面的专业毋庸置疑,他不会勉强所有人都必须能言善辩。将结课方式设计为辩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考察学生们逻辑连贯性与反应能力,说实话无论辩题是什么只要时间给够谁都能想出个一二三四点,“辩论”难就难在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反对策,阐述自己的观点同时给对手挖陷阱下绊子。
  思想的交锋不外乎如此。
  众目睽睽之下,对手步步紧逼层层设陷,如何穷尽智慧捍卫自己的观点才是精彩之处。它绝非反反复复说几句车轱辘话就能混过去的露天表演,而是只有顶级聪明人才能玩明白的烧脑游戏。
  真正的苦主发话,安娜和戴蒙斯马上停止逐渐朝邀战发展的“辩论”。从校医院门口走到飞车停靠点一路上来来去去好些无人机修剪花木整理步道,还有许多本科生停在路边发送活动资料,法厄同见了故意换到路内侧走,只要是赠品他统统来者不拒。
  “毕业典礼暨校友会?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儿!”他恍然大悟拍拍脑门,“本科生的毕业季这就到了呀,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顺利毕业。”
  没有毕业和就业压力的安娜伸手从他怀里挑走一只厚薄适中的本子:“论文通过前我不打算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本子封面上画了只四仰八叉的大橘猫,仔细一看有点眼熟,翻开再看看扉页上的宣传语,原来是小动物保护协会宣讲会的招徕。
  “我也不。”戴蒙斯言简意赅,抽走一根笔盖上有只硅胶小狮子的笔。法厄同把剩下的赠品摊开在希德面前:“随便挑!”
  希德来回看了一圈没有找到第二本封面画了大橘猫的本子,退而求其次拿走一枚猫咪书签:“学校也是为了毕业生煞费苦心,每到这个季节都要努力拉投资人,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去星际和平公司碰‘鉴石系统’的大运。”
  第一真理大学的学生已经比普通年轻人更有学历优势了,即便如此也还是要通过诸多入职考试才能获得一个职位从此爬山一样埋头给资本家做牛马。那些有想法有志气的孩子不甘心年纪轻轻人生从此一眼望到头多正常呐,不狂如何是少年嘛,学校自然也愿意花力气再托举他们一次,权做对自家小孩的爱护。
  “有能力的人不会浪费身边任何机会。”戴蒙斯在手里摁了两下狮子脑袋,一只跌跌撞撞的无人机从灌木后方突然蹿出,擦着他的腿滚过去,后面追着本子封面上那只大橘猫。
  路过的学生们纷纷停下脚步围观猫咪前辈奋力殴打无人机,四人赶在人群挤到水泄不通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