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 第1507节
  鬼婴的身体颤了颤,那张青紫色的小脸上流露出清晰的恐惧: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被捉住了,我们跑不掉——他是我们的创造者……他知道怎么捉住我们——”
  ……张云生。
  听到这里,温简言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想让我们和妈妈永远分开——我不想和妈妈分开——”
  说到这里,它的抽噎变成了放声大哭,大颗大颗黑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
  “放心,不会的,”青年一下一下顺着它的脊背,温柔道,“没人能把你们和妈妈分开。”
  望着眼前着诡异的一幕,费加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都不知道是该吐槽匹诺曹真把厉鬼当婴儿哄这件事,还是还吐槽对方毫无障碍丝滑当妈的好心态了……总之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以至于破坏了他的一部分语言功能。
  “你能感受到你的兄弟姐妹们在哪儿吗?”温简言低头看向怀中的鬼婴,问道。
  “……能,”鬼婴啜泣了一下,用青黑色的小爪子抓紧他的衣襟,又不动声色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声嘟囔,“但是……”
  “能就下来带路。”一旁始终冷眼旁观的巫烛忽然开口。
  温简言:“不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巫烛手一伸,轻松将鬼婴从温简言怀里拽了出来。
  “?!”刚被扯离温简言的怀抱,鬼婴就一改刚才的温顺模样,它凶残地挣扎起来,张牙舞爪地左右抓挠,但却被后方的手指稳如泰山地拎着后脖颈。
  它凶恶地呲牙瞪向巫烛,却正对上了男人冰冷的金色双眼。
  鬼婴瑟缩了一下,安分了。
  巫烛松开手,扭头看向温简言:“这是为了效率。”
  温简言:“……”
  不过,他转念一想、的确,如果真靠鬼婴并不清晰的口述,想找到路说不定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而时间,正好是他们现在最稀缺的东西。
  他俯下身:“这次先帮妈妈带路,下次再抱你,乖。”
  在他身边,男人冷冷盯住了鬼婴,眼神像是在说——不可能有下次了。
  怪物就是怪物,没人比他更清楚它们的想法,无论装的有多委屈,多在乎自己的同伴,实际上打的却是甩开所有竞争者独占“母亲”的主意。
  这种装可怜的方法对温简言很有用,他实践过,当然清楚。
  所以自然决不允许其他“东西”在他眼皮底下再实践一次。
  像是感受到对方如有实质的可怕视线,鬼婴利爪弹出、后背拱起,也不由得同样目露凶光。
  失策了。
  妈妈只有它一个孩子的话虽然很开心,但却忘了,只剩自己的时候,就抢不过那个站在妈妈旁边的坏东西了——果然还是兄弟姐妹在一起胜算更大些。
  于是,它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温简言空出来的胳膊,然后转过身,迫不及待地带路起来。
  鬼婴四个青黑色的爪子着地,手脚并用向前奔跑,看上去像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动物,爪子敲击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因为速度太快,跟在后方的几人必须全力奔跑,才能保证不被落下太远。
  在它的带领下,众人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中穿梭着。
  终于,它在其中一个实验室的门口停下脚步:“妈妈,就在里面!”
  拉开门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面积极大的老旧实验室。
  这里层高极高,面积庞大,一排排摆满标本的架子陈列其中,在黄褐色的肮脏液体中,各式各样的怪异躯体沉沉浮浮。
  一切都和记忆中毫无区别。
  标本架之间,是一整排的金属产床,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棕褐色血迹。
  一进入这里,一股难以忍受的窒息感就压迫而来,微微的红光弥散在四周,像是某种无所不在的介质——和医院的别处不同,或许因为这里曾经是副本核心区域的缘故,现在,整个空间都几乎完全落入了梦魇的掌控中,黄毛闷哼一声,猛地闭上了已经完全赤红的眼珠,而灵感最强的季观也因此眉头紧蹙,呼吸急促起来。
  温简言抬起头,目光落在在产床前方不远处。
  红光的正中央,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次,他没有穿那件肮脏的白大褂,身上也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绷带和缝线,但是,那张面带微笑的、没有丝毫人类特质面孔,却有着和记忆中中完全相同的森冷气息。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张云生扭过头,看了过来。
  “你来的很快,”看着凭空出现在的温简言,张云生露出意外的神色,“速度超出我的预期。”
  他的目光落在温简言脚下,笑意加深,“啊,原来我还落了一只,怪不得。”
  在他身后,是一个巨大的、足足有一人多高的标本罐,罐子里装满了疯狂挣动着的青黑色鬼婴,它们有的啜泣哭泣,有的拼命尖叫,还有的抓挠撞击着罐壁,但却没有给罐子制造出任何创口——它就像是专门为它们量身定做的一般,将这些可怕的小怪物牢牢封锁在里面。
  它们也看到了那只落单的鬼婴,立刻面目狰狞起来。
  “是你!!”
  “你想独占妈妈!!”
  “不要脸!!!”
  刚刚就已经足够凶狠的挣扎,此刻变得更加疯狂,罐子里的所有的鬼婴都躁动起来,冲撞的力道大到甚至让这个巨大的罐子都开始歪斜摇晃起来,旁边的神谕成员顿时一惊,连忙伸手扶住。
  “……我从来没见它们这么热爱过一个人类,”张云生扭头看向鬼婴,“真是令人惊讶。”
  温简言冷笑一声:“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对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甚至连句式都完全一致——虽然那个副本中的“院长”只是张云生的一个幻影,只是一个为维持副本运作而诞生的空壳,但却和他本人给出了完全相同的评价,实在是有种奇异的讽刺感。
  “原来如此,看来这就是实验成功的原因了,”张云生点点头,他定定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温简言,神情惋惜,“你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真可惜……如果当初真的把你成功带到了这里,而不是让你在外面野蛮生长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那后面的这一切麻烦也就不会发生了。”
  温简言露出一个假笑:“或许吧,但很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毕竟,如果真能倒流的话,我当初会放的可就不止一把火了。”
  这句话似乎终于戳到了张云生的痛处,他脸上的微笑第一次消失了一瞬,变成了令人心头发冷的空白表情,但下一秒,他的眼珠一转,猛地看向了后方:
  “想趁我分神的时候行动?”
  原来,在温简言和张云生对话的时候,阴影的边缘正在不动声色地扩散。
  只不过,这里处于梦魇的无时无刻无死角的高强度监视之下,所以几乎是立刻就被觉察到了。
  张云生扬起了嘴角,笑容的弧度恢复如初。
  “……很可惜,没那么容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伴随着“咔咔”的破裂声,两边架子上的标本罐子一个接着一个裂了开来,里面原本漂浮不动的胚胎标本从中坠落下来,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开始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生长,被泡得棕黄发皱的表皮上一个接一个地绽开血红色的口子,叽叽咕咕转动着的眼珠子从中立刻挤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大。
  不过呼吸之间,刚刚还空无一物的偌大实验室,就被模样诡异的胚胎状怪物充斥,它们没有经过正常的发育,在梦魇中被直接催大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扭曲感。
  “哇——哇——哇——”
  它们发出类似啼哭的尖叫。
  “这……”望着这令人反胃的一幕,哪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几人,都不由被骇得后退两步。
  “我不能行动,”季观一字一顿道,“这次就交给你们了。”
  他说话缓慢,脸色苍白,皮肤上满是冷汗,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隐约可以见到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不规律地鼓动着。
  显然,寄生在他皮肤下的厉鬼也感受到了外界气息的异变,于是便再一次开始和他争夺身体的主导权。
  望着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的诡异怪物,众人一步步后退,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相对那边而言,他们这边实在是太过弱势了——黄毛、白雪和温简言三人没有基础战力,在此处核心的梦魇压迫之下,巫烛在怪物群中护住所有人不被吞没已经是极限,更是无法再做任何多余的事。
  而现在,季观又失去了行动能力,唯二的战斗人员就只剩下了费加洛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能维持现状都很艰难,想要突围甚至反击?
  简直是痴人说梦。
  “后悔啊,我可太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接了神谕的那个单子呢?”费加洛一脸的心如死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着,“说真的,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离您远远的,钱给我十倍我都不接了……”
  他在梦魇里摸爬滚打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被逼到如此绝境,而这一切显然都拜温简言所赐。
  灾星……纯纯的灾星啊!
  不远处,在众多胚胎的拱卫之下,张云生则显得十分闲适,他扭过头,向着其他神谕的成员看去:“都送到这里来了么?”
  最后一个神谕成员从后方走来,将怀中的一捧东西丢在地上。
  在玻璃罐旁边,堆着蜷缩干枯的一堆怪异组织。
  温简言的目光落在上面,忽然辨认出了它们的形状——那是业已枯萎的脐带和胎盘,数量庞大,几乎堆成小山。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倏地上前一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张云生面带微笑,“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的吧?”
  他扭头看向旁边巨大罐子里疯狂挣动的上百只鬼婴,语气惋惜:“明明实验成功了,但还是得把它们销毁掉,真可惜。”
  “但毕竟没有办法,”
  张云生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温简言,
  “只要有它们在,你就永远是神的候选人——如果你愿意乖乖听话该多好,你,我,梦魇,还有其他更多的加入者,我们能成就多么伟大的事业,完成多么辉煌的旅程——只可惜,你实在是太不乖、太不乖了。”
  他的眼神如冰冷的剃刀,缓缓剜过青年的脸:
  “和你小时候一样,真是一点都没变。”
  “所以,哪怕再不舍,这一切也得结束了,我们会进行新的实验,不过不是在这里,用的也不是它们了。”
  张云生收回视线,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
  “孩子,你已经制造出了太多的威胁。”
  “而这,已经远超过你所能为我们带来的价值。”
  他向着旁边的人伸出手:“好了,把灯给我。”
  紧接着,一盏模样形状十分眼熟的油灯被递了过来——温简言呼吸一窒,他认出,那是育英综合大学内,释放出无尽大火的那盏油灯——盛放在里面的尸油盈盈晃动,散发出不详的诡异气息。
  紧接着,玻璃罐内部的鬼婴们更加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它们对那火似乎十分恐惧,用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也不知疼痛般地撞击着玻璃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咚咚”巨响,神谕的人不得不伸手扶住玻璃罐,才能避免它摔倒在地。
  但令人震惊的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它们口中喊的依旧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