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进入梦魇直播间 第1420节
  “一些小状况。”老妪说,“别担心,我们在解决了。”
  “祂还在,我们就没办法彻底进来。”那“人”摇摇头,从它脸上的孔洞中望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你们失败了。”
  “不……我们只是需要你们来帮一些小忙。”
  老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漆黑的盒子,盒子中央,躺着一枚灰暗的金属吊坠,看起来像是一枚心脏的模样。
  可是,那“人”只是瞥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般移开双眼:
  “你应该知道的,它没有用。”
  “既然祂现在还是‘一体’的,那不论这东西曾经是什么、有什么价值,现在都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饰物罢了,没有半点价值。”
  “我知道。”老妪说,“但情况很快就要改变了。”
  “不过在此之前,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你们来帮一些小忙。”
  “……呃!”温简言忽然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恐惧感自肺腑下骤生。
  他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这种陡然压下来的存在究竟是什么。
  是疼痛。
  虫豸在皮肤下生长,恶毒地啮动着牙齿,啃食着他的血肉、筋脉、骨骼。
  眩晕感消失了,巫烛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停下了步伐。
  “怎么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很少见的愕然。
  温简言没回答。
  他无法回答。
  突如其来的强烈痛苦甚至夺取了他的语言能力,让他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疼。
  撕心裂肺、绝无仅有的疼。
  青年靠在他的怀里,脑袋无力地歪到一边,露出鸟儿一样脆弱的脖颈,黑发被粘在汗涔涔的皮肤上,胸口虚弱而急促地起伏着。
  皮肤上逐渐显露出破碎的、镜面般的裂纹。
  他抖的厉害。
  像是风中的落叶。
  不行,必须要立刻治好——
  巫烛低下头,惊慌失措地碰着他的手,他的脸,他的胸口,动作很小心,似乎生怕弄疼了他,可是他的触碰却没有半点效果。
  人类蜷缩在他怀里,体温在颤抖中飞速下降。
  ……不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任何方法全都失效,所有尝试全部失败——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行?
  “我……我治不好你。”
  金色的双眼深处显露出滔天的愤怒,犹如被逼至绝境,择人而噬的恐怖恶兽,几近疯狂。
  “我为什么治不好你?”
  ——“什么忙?”
  ——“我们要关押一个人。”
  老妪指了指身后染血的、被重新拼凑起来的破碎镜面:“关押这鲜血的主人。”
  “一个人类?”
  “没错,就是一个人类。”
  “那有什么用?”那声音中带着并不遮掩的轻蔑。
  “用处大的很。”
  在第一次仪式时出现,可能是巧合。
  在第二次仪式时救场,可能是信仰。
  然而,无论如何,神都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祂不杀他。
  祂将他带走了。
  “那人类身上有神的名字。”
  “他身上携带着有神气息的信物。”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我想,神爱他。”
  不是以神爱世人的方式。
  而是以人的角色去爱。
  以人的爱欲、也以人的软弱。
  这一次,那面容空洞的“人”终于正眼看向了那片碎片:“哦?”
  “你知道那人类的名字吗?”
  “不知道,”老妪回复,“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你。”
  “从你们的世界、用你们的语言找到他的名字,将那人类困入这镜子。”
  破碎的镜子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无法再将神明关入其中,但是,如果只是区区一个人类,还是可以的。
  “这没有意义。没有人类能承受的住这样的诅咒,在他被关入镜中之前就会在痛苦中死亡。”
  “没有意义?不……恰恰相反。”
  不知道过去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简言只觉得,刺骨的疼痛被从身体中剥离,和来时一样飞快,去的也很迅速,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几乎就像是一切从从没发生过一样。体温和生命力飞快地注入身体里,温简言发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和一开始一样鲜活和强健。
  他怔了怔,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冰冷的、失去温度的手指摸上了他的脸颊,巫烛长长地松了口气,似乎心头终于卸下了一块石头,“还疼吗?”
  “不……”温简言晃了晃脑袋,在对方的怀里撑着坐起来,准备开口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
  可是,话才刚刚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扭头向着巫烛看去——对方的神情看上去和刚才毫无差别,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热烈,心无旁骛,似乎整个世界上除他之外的其他存在都不重要。
  可是,这却并不是温简言真正注意到的。
  他的视线下移,瞳孔颤动,急切而恐慌地逡巡着。
  巫烛脖颈以下,是大理石般苍白的胸膛,皮肤上渐渐显现出诡异的金色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凝实成漆黑的咒纹,像是用奇异语言书写的文字,死死绞入肢体,锁链般收紧——那纹路如此熟悉……和他记忆中对方身上的咒文一模一样。
  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套在脖子上的绞索收紧。
  你……你干了什么?
  温简言死死盯着他,他想拽着对方厉声质问,但张开嘴之后,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你他妈究竟干了什么??!
  喉头似乎被某种无法宣泄的混乱情绪堵死了,重重地压在他的胸腔,让他喘不上气,温简言此时几乎无法分辨,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究竟是将骨血燃尽的烈烈怒火,还是恨不得将对方掐死的憎恨,亦或是再平凡不过、再简单不过的……恐惧。
  ——“一切的意义尽在于此。”
  海岸边,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似乎笑了。
  “太好了……”
  巫烛低下头,用额头抵住温简言的额头,笑了:“你不疼了。”
  “……”
  温简言愣住了。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知晓了什么。
  二人初见,巫烛还并不会转移他的伤势——在温简言紧张询问的时候,他显得是那样的困惑,似乎对这种手段十分陌生——可后来,在他所在的时间线上,巫烛却一遍又一遍地转移着他的伤势,并且成为了他唯一会使用的手段——为什么呢?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以及,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温简言直愣愣地望着他,下意识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巫烛,但在指尖接触到对方皮肤之前,却率先慌张地缩了手。
  简直就像是在害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
  ——“正因结果无法接受,所以,哪怕早就知道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神依旧会以身入彀,以己相替。”
  “……”
  温简言眨了下眼,一滴水倏地砸了下去。
  他怔了下,花了几秒才意识到……刚刚落下的,似乎是自己的眼泪。
  冰冷的手指落在他的脸颊上,用指腹拭去了那温热的水。
  浑身咒纹,伤痕累累的神轻声说道:
  “别哭。”
  他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低了,“我不会疼。”
  撒谎。
  温简言知道他在撒谎。
  那疼痛是从他身上转移过去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滋味,而巫烛将永远背负它,他承担这咒文的时间将会比他多百倍、千倍、万倍……无时无刻,永无止境。
  “真的……你看。”
  巫烛拉过温简言的手,牵着他的指尖摸索过自己的胸膛,带他辨认,声音却一点一点更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