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也不是直男 第23节
  《斩野》的词作和曲作由制作人独立完成,那人是音乐监制蒋封的朋友,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原本制作人准备拿虚拟歌姬做完这首歌,但被先听到demo的音乐监制截胡了。
  这首歌的词曲和制*作确实很优秀,也能贴《归京》的基调,但它和很多制作人专门为虚拟歌姬制作的歌曲有着同样的问题——翻唱难度比较高。
  直接用歌声合成软件里的虚拟歌姬声线制作歌曲不用考虑歌手换气难不难,不用考虑唱不唱得上去,还没有歌手塌房导致歌被下架的隐患,成本也偏低。
  虽然制作人用的是男虚拟歌姬,但歌词比较密,密集的高音长音和节奏变化都不好把控。
  而蒋封这么早就把看上的这首歌拿给楚竹君,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楚竹君听完整首曲子,思索片刻后说:“确实比较难,不过没到完全没法唱的地步。”
  他以前唱兔子洞那种节奏的都没什么问题,这首倒也不算非常为难。
  蒋封不置可否,“要不先给你词曲,你磨合几天,我们再定个时间录音。”
  他确实准备用这首歌,但唱这首ost的人在他心里另有人选。
  蒋封来过剧组,不是不知道楚竹君在片场里表现非常好,也承认李其存在路上儿戏一般捡的这个人很合适。但李其存当时看中的仅仅是他的外形和气质,即使顶上的大老板指定了要捧人,还有个给他砸钱的朋友,蒋封仍然认为楚竹君不一定有能力撑起这部电影需要的配乐。
  他要光辉的履历,要奖项,就要让人一听到音乐就能想起这部电影,同时一谈到这部电影就想起电影的经典配乐。听不惯虚拟歌姬声线的人不在少数,提前让楚竹君知难而退主动放弃,不放弃但效果不好就拖一拖找其他人上,楚竹君唱的版本仅作为电影主创的特别版仅在音乐平台上发行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如果对方还能拉下脸让他换一首简单的,把人糊弄过去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
  楚竹君还不知道蒋封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对方语气听不出来什么异常,况且他早就做好了不会太简单的心理准备。
  他和狄柏对接的是同一个叫李敏的经纪人,除了狄柏和楚竹君,易关这几年比较有水花的几个大花和歌手也都在她手下。晚上见完这位看起来有点疲惫的姐姐后楚竹君累得感觉自己在飘,洗完澡就从被子底下钻到床上,蒙着脑袋只探出一只手,按灭房间里的灯。
  离他们去外景拍摄地点还有三个星期,蒋封的意思是要他尽量在这三个星期内把录音工作完成,之后专心把他最重要的几段剧情拍完。
  如果他前几天没有签上易关,录音室和歌曲后期这些都要楚竹君自己来联系处理,需要额外耗费的精力不小,相当于韩回舟确实兑现承诺,但给他扔了个烫手山芋。
  ……不愧是资本家,楚竹君迷迷糊糊地想着,慢慢闭上眼睛。
  *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杨知远提着一袋啤酒,抬腿。
  身后一阵略显急促的行李箱滚轮声和两道脚步声响起,声线陌生的年轻男人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请等一下”。他回头,拖着小行李箱的高大男人身后一点的位置走的是脸色冷白的楚竹君。
  杨知远按住开门键,朝楚竹君伸出手。
  张助理眼睁睁看着楚竹君小跑几步,走到电梯边主动让那个比自己似乎还高一点的男人勾住肩膀,变成两个人一起等他进电梯。
  楚竹君鼻尖都快蹭到人侧脸上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社交距离也没让他俩有一点像情侣的气氛,楚竹君偏过头,和旁边的人介绍说这是公司派的助理。
  能这样毫无边界感的接触,两个都是直男中的直男无疑——张助理和杨知远打过招呼后有些不自在地想,反正他自己被这么一贴大概率做不到对方那么坦然。
  他自认为也是个直男中的直男,平时被男的贴太近会嫌弃,很多普通男人都不是那么的好闻。但待在楚竹君旁边时他有时会产生一种类似于学生时代不知道如何跟性格安静的女同学相处的不自在。
  反正如果贴近他的是楚竹君,他的不自在绝对不来源于嫌弃,楚竹君还是比较香的。
  “对了,你怎么跑这来了?”楚竹君顺口道。
  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郑牧也住这栋楼。如果最近杨知远没有认识住在这里的新朋友,那多半和郑牧有关。
  杨知远提起手中的袋子给他看。“郑牧找我喝酒,顺便看一眼你儿子。我记得他是把饼干带去他那里了。”
  熟悉的名字让张助理本能地竖起耳朵听,儿子俩字让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听到已知是楚竹君家猫名字的词才把悬着的心放回去。
  *
  一般情况下,张助理把人送到家门口就算任务完成可以收工。但杨知远这么一滑铲,楚竹君把家门密码甩给他后就跟着一起去了楼上那个韩回舟特意交代要注意的人家里。
  行李箱里只有几套衣服一点生活用品和剧本,提在手里没多大分量。楚竹君说过把行李箱放回去就可以不用拆开收拾,张助理只在客厅里站了一会。
  他跟楚竹君在剧组待了一个多月,客厅里没装电视,没挂相框,烟灰缸和烟熏痕迹这种多见于单身男性居所的生活痕迹更是一点不见,墙面干净得像新房。猫爬架和猫窝都没有浮尘,沙发上蒙着布罩子,房间干净得像前一天才有人打扫过。
  不知道是楚竹君自己找的家政定期打扫,还是某个亲近又细心的其他人做的。
  张助理盯了片刻那扇明显属于主卧的门,最后还是没有上前打开。他松开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转身离开。
  *
  “喵——”
  杨知远和郑牧拿装着深红色液体的啤酒杯碰了一下。
  饼干叫得像旧式开水壶一样响,另外两人给楚竹君点的奶茶还没到,现在他只能坐在沙发的单人座上哄比上个月大了一小圈的猫。
  旁边那瓶子上酒标看起来很旧,醒酒瓶里还有小半深红的液体,换成平时饼干那个活蹦乱跳的劲头早扑过去抬爪子推了。现在许久不见的妈妈回来了,猫分不出一点注意力给它。
  郑牧又忍不住看一眼楚竹君,他酒量比这两个人捆一起都强很多,原本的计划是找杨知远推心置腹地卖卖惨,降低一点杨知远防他的程度。结果楚竹君竟然今天晚上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还跟着杨知远到他家里来看猫。
  他们俩没有劝楚竹君喝酒的打算。杨知远自己喝了几口,没喝出什么名堂来,真诚地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喝啤的吧。”
  郑牧把啤酒杯里剩余的红酒倒入白酒尺寸的小杯,扔进重新装上大半杯啤酒的大玻璃杯里。
  楚竹君以前在酒吧驻唱时听到过许多次这种玻璃碰撞的清脆响声,有些迟疑地抬头。
  他才在飞机上睡过一觉,头发有些凌乱,不服帖但柔软地散发着光泽,翘起来的几缕像猫耳朵尖的聪明毛。
  “玩这么猛?”杨知远说。
  郑牧谦虚地道:“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试。”
  其实不好喝,不过他喝得面不改色。楚竹君还来问他明天确定没有重要的事吧,转头拿个外卖的时间杨知远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俩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聊几句。
  杨知远安静地往后一倒,整个人砸在沙发上,房间里清醒的能喘气的东西只剩三个。楚竹君一只手抱着趴在他小臂上的猫,俯下身拍拍杨知远的脸,没得到后者的一点回应,只有缓慢绵长的呼吸声。
  “不愧是做后端的,这么多年酒量一点变化都没有,好像还小了。”郑牧自言自语道。
  他稍微偏过头,两只猫一齐探头看杨知远,似乎在担心地闻闻人类身上的味道。
  “你好像瘦了点。”郑牧说。“是不是也很辛苦?”
  楚竹君知道郑牧现在已经有点醉了,只是看上去基本清醒。
  郑牧垂下眼神,饼干叫累了就没再叫,此时正睁圆眼睛瞪着他。
  “他很想你。”郑牧又重复一遍。
  猫的小脑袋装不下太多东西,知道妈妈回来了,让妈妈抱着摸摸再喂一点喜欢的冻干就不记得蹲在门口的等待。而现在看向他的男人更像犯过错的弃犬,无声地用眼神流露出不要赶我走的请求。
  ——要是先喝醉的是我就好了。
  郑牧喝醉的头脑不免冒出这个有些泄气的想法。
  他以前是不在意这些小接触的,现在一下断了,就格外渴望起来。
  楚竹君从郑牧此时的眼神里不仅感受到请求,还有渴望与侵占感。很多时候他是非常敏锐的,现在也因此本能地后退一步。
  工作中来源于利益有冲突的人的侵略感对楚竹君来说并不可怕,那并不针对楚竹君本人,但这些男人——想要侵略的是楚竹君自己,他本能地应激了,身后无形的猫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郑牧没有因为他后退而再上前,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留意到楚竹君的小动作。
  或许是装的,楚竹君突然这么想道。
  印象中郑牧一直是自尊心很强的人,装作没发现他后退了也情有可原。
  饼干不安地扭来扭去,楚竹君视线向下游移,定在郑牧手背上露出的几道不太明显的猫爪印。
  这个年纪的小猫玩闹的时候容易没轻没重,不小心弄伤人是常有的事。
  “你的手……”
  郑牧似乎才想起来,翻过手背随意看了一眼,“没事的,都快好了,也不疼。”
  他将还有一点残酒的玻璃容器和杯子收去厨房,背对着楚竹君时听到身后的声音。
  “感谢的话就摸我的头吧。”
  房间里安静了,郑牧走出厨房将门关紧,楚竹君垂着头站在原地,郑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左右为难。
  郑牧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是不是都没有提过我家里的事?其实不复杂,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是几乎没有人管过我而已。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有长辈带着,随便把沙子堆个什么东西就能被摸着头夸真棒,我真的很羡慕。”
  “你和秦祎一起上台前我就见过你了,杨知远跟你翘课去打篮球,他教你很久你一个都没投进去,你也玩得很开心。我当时以为应该从小就有很多家人爱你,后来才知道我们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我觉得你很厉害。很多家里环境不好的人都会长成我这种我自己都讨厌的性格。”
  “不用这么说……”
  这次靠近时,楚竹君没有再后退。
  郑牧稍微垂下头,“不讨厌的话就摸摸我吧。”
  “……”
  “反正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误以为你在给我机会的。”
  第28章
  那是好几年前,晚上楚竹君回寝室时只有杨知远在打他的种田游戏。
  平常郑牧如果没有提前跟他们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不用留门,这个时候一般要么在浴室要么在床上。
  杨知远看向手机,“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哦,他刚给我发消息了,今天不回来。说起来,你今天不是约了那个女生出去玩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
  楚竹君没有把下午和她在商场时看到的那个疑似郑牧的背影与晚上郑牧的夜不归宿联系在一起。他脱掉沾染香水气息的外套走向浴室,杨知远瘫在椅子里捏着手柄看他,“就成了?你俩这么快?”
  后来他和杨知远又说了什么,楚竹君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再回想时眼前恍然闪过那个和郑牧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头发才洗过乱翘的形状几乎也是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郑牧完全重合的,当时看到的真的是郑牧也说不定。
  郑牧这时盯的还是楚竹君的鼻尖,想说可不可以边摸他的头边夸他,说点好孩子或者好狗狗之类的话,不过想到可能会吓得楚竹君逃跑,最后忍住了。
  不谈恋爱确实很难体会到这样的心情,暗恋时怕对方知道也会想写没有名字的纸条让人知道有人喜欢他,即使明知只是单方面的寄托也会忍不住渴望对方的回应。
  郑牧深知自己在做的一直就是这样的蠢事。
  大多数身边的人对他的印象都是少年老成精明早熟,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还会有这种狼狈地想要博取一个人关注的时候。
  或者说,他在楚竹君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几乎完全是两个人,杨知远也只是因为和楚竹君关系亲近才见得到郑牧的另外一面。
  他盯着楚竹君从他头顶收回的手掌,在客厅偏暗的灯光里细腻的掌纹,泛着浅粉光泽的柔软掌心,精巧干净的指尖像带着钩子一般让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