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奇迹般地,随着许知予的施救,王舒月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那骇人的惨白脸色,也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人还未完全清醒,但那股濒死般的痛苦气息明显消散了。
  许知予稍稍松了口气,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银针的位置,然后凝神静气,再次搭上王舒月的手腕,细细诊脉。
  “官人,妹妹她——”娇月依旧惊魂未定,焦急地搓着手,眼泪汪汪地看着许知予。
  许知予抬起头,给了娇月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带着医者特有的沉稳:“娇月莫急,这是王妃的老毛病了。只是这次情绪过于激动,引发了心脉痉挛。我已施针稳住心脉,暂时无碍。让她好好休息,莫要再受刺激,好了,不用搓了。”她一边说,一边让康王停手。
  赵琅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神色平静的许知予。刚才那雷霆般迅捷有效的救治手法,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都让他佩服,这人……非同凡人。
  他张了张嘴,那句‘陪葬’的狠话,此刻让他惭愧不已。
  许知予最后震了一次针,又听见康王在旁边忍不住追问:“怎么样?她脸色还是这么白。”
  “在恢复。”
  的确,舒月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人也清醒了,她偏过头,避开许知予的目光,眼里还凝着泪:“不消你好心。”
  “舒月,官人是在救你”娇月急忙拉起妹妹的手臂。
  许知予没理会舒月的冷语,指尖搭在她腕脉上凝神感受——脉象虽仍涩滞,但比刚进来时平稳了许多。她抽出所有银针,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郁结之气堵在了心脉,若是再动怒,下次就不是扎针能缓解的了,长期昏迷还会影响孩子。”
  “舒月,听话,先把气顺了,有话我们再说,你莫要因为姐姐的事伤了身子。”
  康王也连连安慰道:“是呀,爱妃莫急,莫急。”
  舒月别过脸,眼泪却又掉了下来:“我怎么能不气?她这个坏蛋,打断了姐姐的腿,把姐姐扔在柴房,姐姐却还护着她!姐,你是不是被她下了迷魂药了?”
  “那不是她。”娇月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她攥着妹妹的手,指尖都在发抖,“以前的许二早就没了,现在的知予……她救我,护我,爱我,是真的好。”
  “好到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在自己和她之问,姐姐居然选择她。舒月胸口又一阵发闷,她按住心口喘着气,“黎将军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去年冬,姐姐你还被她铁链锁在柴房……”
  许知予正在收拾银针的手顿了顿。她知道那是原主的过往,她不想辩解。且那些事虽不是她做的,却真实发生在娇月身上。她看向娇月,见她咬着唇不说话,眼眶红得像小兔子,忽然开口:“王妃查到的,都是真的。”
  王舒月和康王都愣住了。
  “以前的我很自卑混账,对不住娇月。”许知予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种郑重,“但我保证,往后的我,绝不会再让娇月受半分委屈。”她看向舒月,眼神坦诚,“王妃若是不信,可以派人盯着我,若是我对娇月有半分不好,不用王妃动手,我自己了断如何?”
  “官人,不要。”娇月摇头,眼里的泪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许知予在说什么,那个穿越而来的灵魂,那个把她从绝望里拉出来的人,这是在妹妹面前,向她许下承诺。但自己不需要。
  舒月张了张嘴,想说‘谁信你的鬼话,姐姐就是被你灌了迷魂药’,却对上许知予的眼睛,而那里没有闪躲,没有心虚,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像深潭里的水,能照见人心。
  “你……”舒月的声音软了些,却仍带着别扭,“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像姐姐这般信你。”
  康王见舒月气息渐稳,脸色也缓和了些,这次还真得谢谢自己这个‘姐夫’,刚才硬是把他都镇住了。
  “我先去抓药,你好好休息,理解和尊重你、们的关心,但论说我和娇月都长于你们,你们的建议我们可以选择性采纳。”许知予说完转身就走。
  自己要表达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娇月的掌心全是汗,“那我跟官人一起。”
  “好。”许知予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内室。
  许知予步调较快,稍稍在前,娇月快一步上前,拉起许知予的手,扣紧。
  许知予微顿,回头温柔一笑,娇月点点头。
  舒月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和那交握的双手,有些生气,但胸口的闷痛好像也并未加重——或许,姐姐说的“变好了”,是真的?
  康王给舒月掖好被角,轻声道:“爱妃,要不…算了?我看她还挺有本事的,人也不错,当然,我定是站你这边的。”
  舒月没说话,委屈地别开脸。
  窗外传来娇月和许知予的说话声,隐约是在讨论药方,语气亲昵,像春日里的风,轻轻吹进了内室。
  舒月静静睡去,等醒来时,已是傍晚。
  “醒了?”娇月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温柔亲切。手里端着碗药,蒸腾的热气里飘出甘草的甜香,“再喝些汤药。”
  “她呢?”舒月的声音还有些哑,却没了白日里的尖利。
  “在诊室,医馆停了三天,有患者找她。”娇月把药碗递过来,用小勺舀了些吹凉,“她说你醒了要是还气,可以随时找她理论,她保证不还嘴。”
  不还嘴还理论什么,舒月看着那勺药汤,忽然想起许知予扎针时的样子——她的指尖很稳,银针刺入穴位时,只觉得堵在心口的气像被慢慢疏开了。还有她那句“往后绝不让娇月受委屈”,说得那样笃定,倒不像是骗人的。
  “我才不去找她。”舒月傲娇,却乖乖张开了嘴。药汁入喉时,苦中带着淡淡的甜。
  娇月见她肯喝药,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小舒最听话了。”她把桂花糕递过去,“喝了药,再吃块桂花糕,我们的舒舒最怕苦了。”
  经历生死,其实早就不怕苦了,但舒月还是张嘴,等着娇月投喂。
  娇月浅浅一笑,将糕点喂到舒月嘴边,糕体松软,桂花的香气在舌尖化开,姐姐还是那么好,呵。
  娇月笑着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糕屑,声音更软了些:“舒儿,姐姐知你心疼于我,可过去的事,就像这桂花糕的碎屑,吹掉就好。现在的知予,是真的很好。”
  “姐,你说我们吃了那么多苦,以后一定会幸福吧?我就是不想看你吃苦了。”
  “嗯,我们都会幸福的。”
  “姐认定了?”
  “嗯,认定了。”
  王舒月没再接话,姐姐如此,也罢!
  第79章 何以解相思
  自从舒月心绞痛发作,娇月便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妹妹床边,悉心照料。
  这日,夜色已深,许知予还在诊室。
  她整理完医案,抬头看了一眼门外,已快亥时了,很晚了,她心里明白,今晚又没指望了,连着几天娇月都在陪妹妹,哎,又是独守空房的一夜。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洗漱睡觉!
  出门,刚走到院里,就看见康王赵琅也在院中踱步,似乎也毫无睡意。两人目光相遇,都有些尴尬,隔着回廊,彼此微微点头颔首,算是招呼过了。
  许知予抬步欲走。
  “咳咳。”赵琅轻咳两声,打破沉默:“准备休息了?”
  “嗯,不早了”许知予驻步,应道。
  “那个——”赵琅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这些日真是多亏了你,舒月的身体……日后恐怕还得麻烦你多费心。”
  许知予先是微怔,高贵的王爷对自己这么客套,不习惯,但还是点点头。
  “嗯。”语气平静,“娇月的妹妹,自也是我的妹妹,我自当尽力。”她本就不会袖手旁观。
  “多谢。”赵琅再次郑重道谢。
  “那我先去了?”
  “那个——真不想去京都么?凭你的本事,在这小山村确实屈才,去京都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虽我大越边疆近几年几无大的战乱,但与邻国也时有摩擦,朝中军医技能匮乏,你若……”除了能照顾舒月,赵琅一直还有这个想法。
  许知予凝眉,这莫不是想把自己发配到边疆去?要这么狠吗?
  看许知予长时间没有回应,赵琅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若你愿意,我定鼎力举荐。”
  许知予在思考。
  ……
  “…许…?”尴尬的身份还真不知该如何称呼。
  “多谢王爷抬爱,草民出生苦寒,懵懂了一十年,头脑刚才清醒,对未来还未想好。边疆之地,我恐怕暂时没有这种想法。”自己目前只是勉强混个温饱,去边疆吃苦?还是算了吧,再说还有娇月呢,才不想。
  许知予的拒绝,赵琅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