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下一惊,赶紧稳了稳心神,许知予别怕!
  手指顺着铁链往下,触到一截纤细的脚踝。
  那脚踝和铁链一样冰凉,毫无体温,皮肤粗糙,似乎布满了伤痕。
  这是人?手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啊!不要——”一声惊叫。
  声音清脆,是个女子!
  就在这时,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许知予的脑海!
  脑仁一阵胀痛!
  “啊~”许知予一把抱头,顾不得滑落的被褥,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嘴都疼歪咧了。
  “啊~,啊~”
  声声叫得撕心裂肺。
  王娇月被这突然的惨叫吓得坐起,跪着身,慌忙去扶许知予,“官,官人,你怎么了?”怎么碰一下自己就这般了?
  “啊~,啊~”
  许知予只觉得脑袋如那被吹胀了的气球,又被人用力一捏,一松,一捏又一松……,眼球都爆凸了。
  死死咬牙,全身抽搐!
  不多会儿,竟翻起了白眼来。
  王娇月惊慌得不知所措,跪着,扶着,此刻她也看不清状况,但她能感觉许知予是真的很痛苦。
  “官人,你这是怎么了?”语气满是焦急和关切。
  王娇月心有不甘,但若不表现得关心,事后定少不了一顿羞辱!
  所以她会尽量选择顺从,极少忤逆,即便如此,她也时常遭到毒打,收拾!
  想不通,明明这人很柔弱,但打起人来,却又狠又痛。
  王娇月双腿跪在稻草上,伸手扶着许知予的后背。
  许知予痛苦不堪,紧握拳头,仰着头,身体无力地靠在身后娇弱人儿的身上。
  “官人?”她见过杀鸡,鸡在临死前,会扑腾,抽搐,摆命,是发作了吗?
  有时候她真想逃,逃离他,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用力抵住身前抽搐的人。
  许知予感觉有一段意识,强制性往她的脑袋里钻,像幻灯画面,段段画面不停在她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无尽的黑暗虚空……
  是记忆,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零零散散,许知予整个人瘫软在了王娇月怀里,额头冒着密密冷汗。
  这段陌生的记忆让她许知予知道,她穿越了。
  难怪刚才会觉得那般陌生诡异,这根本不是什么医院,而是原主家徒四壁的家中。
  而原主也叫许知予。
  只是这个许知予,有点不一样。
  她是个女子,可从她出生,便被当男孩子在养,除了她娘,更是无人知晓。
  八岁,她爹上山挖药,为救同伴,摔死了。
  十岁,一场突发大火,不仅烧死了她娘,还熏瞎了她的双眼,半米之内视物,也只能看得个大概轮廓。
  三年前,许家筹钱给她娶了个逃荒来的女子,名叫王姣月……
  记忆画面让许知予浑身发冷,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眉头紧锁,这太离谱!
  而因这种种不幸,原主性格变得孤僻怪异,暴戾,敏感,又自卑。
  她对那王姣月非常不好,时常虐待。
  虽她看不见,但听旁人说,这王娇月面容生得极好,身段又好,娇娇柔柔,是个美人。她既不敢暴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又总怀疑王姣月背着她在外勾搭男人,所以对姣月是非打即骂,限制她的自由,甚至把她当狗一样用铁链锁住,寒冬腊月,致使娇月左脚冻伤,落下残疾,成了一个跛脚女。
  铁链,跛脚女……
  这就是王娇月!?
  她那名义上的妻子?
  许知予又一阵头昏脑胀。
  第3章 临终圆房?!
  唉,穿越就穿越了,还穿成个瞎子,这天崩地裂的开局。
  瞎子就算了,自己瞎不害人也罢,结果她还虐妻,虐妻啊!
  天理难容!
  不是,她一个瞎子,一个女子,是怎么瞒过来不被发现的?不说其他,就这成亲也有三年了吧?
  许知予头痛欲裂,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而王姣月是满心畏惧,心中无底,他这是怎么了?听老人说,快死之人会突然回光返照,莫非他这就是?
  “官,官人……”结结巴巴。
  ……
  随着记忆的融合,脑袋的胀痛渐渐得到缓和,许知予也缓过了气来。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刚才那些记忆,这个许知予可简直是个变态,心理扭曲得简直不是人了!但她确实又是个可怜之人。
  可明明都是可怜之人,又同为女子,不能相互扶持也就罢了,何苦如此糟践这王娇月?
  “对不起……”许知予颤着声儿“我这就给你解开。”
  她摸索着铁链的锁扣,却发现钥匙不在身上。
  钥匙,钥匙呢?
  王姣月被她这反常举动吓得不敢吱声,惊恐地放开扶着许知予的手,缩回到角落。
  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他想要做什么?上次就是如此,假装要给自己解锁,结果对自己又是一顿羞辱!
  许知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记得原主习惯把钥匙放在怀里或枕头下,怀里没有,那一定就在枕头下,“你等等,我去拿钥匙!”她摸索着回到床边,果然,在枕头下找到了钥匙。
  而当她再次靠近时,王姣月明显又瑟缩了一下。
  “你,你……”声音颤抖,只有恐惧,说不出话来。
  许知予的心揪了起来,她放柔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许知予对她的态度,王娇月立刻战战兢兢地跪着,连躲闪都不会了。
  “官,官,官人,对不起,是奴家睡得太沉,没听见官人的唤声,请官人不要责骂奴家……”埋着头,带着哭腔,欲哭不敢。
  她怕越哭,他打得越狠,因为他说他听不得人哭。
  怎就怕成这个样子?“没关系,以前都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来,我先帮你打开这锁链,唉……”原主的记忆许知予接收得七七八八,她没管自己当下的处境,却悲怜起这个可怜的女孩来。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怎可以把一个女孩欺负成这般了?
  蹲下,摸着铁链,因看不见,还摸索了好一会儿,找到锁孔,铁链才应声而开。
  “好了,打开了。”许知予将铁链愤愤地丢到一边,想去扶起王姣月,却被她躲开了。
  有了原主的记忆,许知予知道这王娇月在怕她,于是作罢。
  摸索着捡起掉地上的被褥,披上,“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还有多久才能天亮,唉……”许知予似问,又似自言自语,她喉咙痛得如吞刀片,也不想再说话了。
  沉默,房间长长的一段沉默。
  “应,应当快子时三刻了。”惶恐的小人儿又快又小声地答了一句。
  其实,王姣月一直都只是在装睡,一方她腿痛得厉害,一方陈大娘说这人估计活不过今晚了,所以她一直都关注着床那边的动静,这时辰她记得清楚。
  子时么?子时是十一点到一点,离天亮还早得很,唉,难熬呐。
  经刚才这么一折腾,本就虚弱的许知予更觉得浑身无力,只是天亮不亮和她这个瞎子又有多大关系呢?反正都看不见。
  是啊,她现在是个瞎子,一个女扮男装的瞎子,一个女瞎子。
  太扯。
  当年她娘只为了分家时能多分一份股子,就谎称她是个男孩,而后她爹娘也没造出其他孩儿来。
  一无兄弟姐妹,又无其他靠山,爹死娘亡后,受了不少欺辱,好在许老爷子认他这个孙子,没把事情做绝,分得一所住所,一处小院,三间破房,有个容身之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许知予终还接受不了这些,她想再去睡一会儿,也许这就是个梦,等梦醒了,她还是那个刚刚结束规培生涯,和省中医附院签下六年合同的那个许医生。
  “我想再睡一会儿。”许知予感觉身子骨更冷了,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被褥,她明白她是因为‘恶寒’,是病理性的冷,穿再多,盖再多,都会觉得冷的。
  可,再怎么床上也要暖和一些吧。
  她得去躺着。
  喃喃说完,失魂落魄地又摸回到床边,上床,挪到里侧,这次没有再裹被褥,而是将被褥用力摊平,凉风一阵,许知予又一阵恶寒。
  这一刻,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王娇月一脸的茫然。
  被解开铁链的她,在黑夜中瑟瑟地不知所措,保持跪着的姿态。
  这次没骂她,也没打她,是记账了么?可解开铁链是真,还给她说对不起,是他不对……
  如此的平静反常……可怕。
  看许知予回到床上,娇月歪着脑袋,这是回光返照要结束了吗?
  刚才明显连气息都弱了好多。
  我该怎么办?也去睡下?还是守着,送他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