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学着她那是哄我的模样,指尖挑起她下巴细细端详,正色道:“极好,淳朴自然,野趣天成,如今凡间最时兴的便是这种野生眉呢。”
  李金照也未拆穿,只是点了点嘴唇:“那,师姐再替我挑款口脂吧,要压得住这对威风凛凛的眉呀。”
  我一口答应,拈起那罐最艳的红色,用指腹蘸了,抚上她的唇瓣。
  却被她搂着腰往前拽了一把,跌坐到她腿上,手指也划出去,在她唇角迤逦出一道红痕。
  这下看着可真狼狈了,我笑笑,手指将错就错的轻轻按在她唇上,任膏体在揉捻间晕开艳色。
  “你这样,叫我妆都画坏了,是要赔的。”
  李明照好像苦恼的微微皱眉:“是吗,那师姐要我赔什么好呢?”
  她挨近,鼻尖轻轻蹭过我的脸颊,像在撒娇,看着乖巧,在腰间的手却牢固,甚至轻轻勾了一下,我微微一颤,慌忙抵住她肩头,她却没松手,反而是接着这力度靠的更近。
  “那赔师姐也和我一个唇色吧。”
  呼吸交缠间,我闻到她方才被我涂抹上去的淡淡的胭脂香气,那口脂带着一点甜味儿,我抿了抿嘴唇,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又撒娇的要我还她那一句喜欢。
  我想逗逗她,便不肯说,说怕她又要和风一样刮跑了,她哼了一声,靠在我心口,搂在腰间的手又紧了些。
  “我才不会。”
  她委屈的反驳着,说她不要做什么风,也不要自由,她就想被栓起来,最好是腕上,当个铃铛,到哪都叮了当啷的,还能提醒我想起来。
  胡言乱语的,昨要当脖颈上的项链,今儿要当手腕上的铃铛,总之都不愿当个人,我无奈的点点她的额头,她便仰起头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伤心,还真有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沾上睫毛,看着一股可怜劲儿,软了声音道:“师姐,你都不在意我了。”
  我也是没什么出息,这便又觉得可怜,心软软的,但可真冤枉,还要怎么在意才行?
  我捧起她的脸,看她乖乖在我手心蹭了蹭,顺了她的心意道:“喜欢你。”
  她这才满意,又握住我的手腕,温软的唇瓣贴着那一处肌肤摩挲:“师姐再加个最字。”
  “要最最喜欢我,比喜欢其他人,还要多千倍万倍的那种。”
  第25章 二十五件
  待到登上了谢家的船,我发觉那谢公子倒是所言非虚影,这艘三层楼船比想象中还要气派,甲板上整齐摆放着数十张檀木案几,仆从们正穿梭其间,奉上各色时令鲜果和精巧点心。
  谢家主身着站在船楼高处,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不过这次谢家公子没来,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受了伤在疗养。
  正思量间,听见身旁两人低声议论:“听说谢公子那日回去就发了高热,至今还在卧床休养呢。”
  另一个人接道:“可不是,谢家连夜请了三个医师会诊.……”
  等到了岛上,谢家家主引着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来到一座隐蔽的石壁前,壁上藤蔓垂挂,若不细看,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
  谢家主又抬手在石门上轻叩三下,石门发出轰响,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条甬道。
  踏入其中,便能感觉到凉意扑面而来,越往里走,洞穴便越是错综复杂,分出许多条小路来。
  众人分散而走,我和李金照也选择了其中一条小路,因为这次参加寻宝大会的人数众多,这一路上,一直听他们在那里讲些八卦。
  “你听说了吗?”
  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青年压低声音对同伴道:“谢家那位家主,早年可是娶过两房夫人的。”
  “哦?”他的同伴显然来了兴趣,“不是说谢夫人去世后,谢家主一直未续弦吗?”
  “明面上是这样。”
  那青年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
  “可十几年前,谢家其实还纳过一房妾室,据说是江南某个小家族的庶女,生得极美,可惜啊,进门才一年多,人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更蹊跷的是……”那青年继续道,“那妾室还生过一个孩子,按年纪算,应该比现在的谢公子小上几岁,可你瞧,谢家对外承认的子嗣,从来就只有谢公子一个。”
  “那孩子呢?”同伴追问道。
  “谁知道呢?”
  青年耸耸肩。
  “有人说病死了,也有人说被送走了,不过......”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同伴:“我听说,那孩子可能还活着。”
  这条小路明明不算狭窄,可不知怎的,越往里走,胸口就越发闷得慌,李金照却似乎全然未觉,步履轻快地走在前头,我拉了拉她,她便停下,转头看向我。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她伸手碰了碰我的额头,“是不是这洞里浊气太重,冲着了?”
  我们便打算换一条路,转身时,我余光瞥见原先那条路的尽头,似乎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细长得不像人形,倒像是被拉长的皮影,倏地缩进了岩缝里。
  我们拐进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岔道,七扭八歪的,不知是拐到哪里,这迷宫实在是让人晕头转向,等走出来时,便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我们再往前走去,却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他们的面色有些苍白,但表情却不是痛苦,嘴角却挂着痴迷的笑,我听见其中一个人喃喃念着,成了,终于成了。
  怎么想是着了魔一样的?
  角落里一个蹲着的人影缓缓站起,那靛青锦袍下摆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当他转过身时,居然是谢浮欢。
  他擦了擦嘴,对着我们眯起眼睛笑笑:“哎呀,你们来啦,作为老熟人,我可以最后再吃你们哦。”
  在这儿吃人呢?
  谢浮欢是食怨灵,应是引出了这些人的贪欲,又一并吞噬下去。
  其余的人陆续从各个山洞中走出,大多因中了陷阱而负伤,样子颇为狼狈。
  当他们看到地上那些姿态诡异的人时,脸上也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惊骇之色。
  其中一位年长者,似是某个世家大族的领头人,一眼便认出了谢浮欢的身份,当即拔剑相向,厉声喝道:“你这种食人魂魄的妖物,怎会在此?”
  谢浮欢对众人的喧哗置若罔闻,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血迹,接着,他漫不经心的抬起眼,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对着那怒骂之人微微一笑,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嘘——”
  那中年人竟真被这轻飘飘的一个字慑住,话音戛然而止,但随即,他脸色骤变,怒意更甚:“诸位同道,此獠乃食怨灵,越是畏惧它越强!守住心神,随我诛邪!”
  谢浮欢不慌不忙的抬眼,眸中幽光流转:“哎呀,仔细一看,这不是郭家的长老吗?多年不见,脾气还是这么急躁。”
  他轻轻抬手,那中年人的脸色突然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你们这些人,明明是自己心怀贪念踏入此地,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胆小的已经后退数步。
  谢浮欢就像个传教头子,一直在挑动情绪,食怨灵以人的负面情感为食,越是恐惧,愤怒,他从中得到的能量便越强。
  谢浮欢的脸颊与脖颈渐渐浮现出诡异的黑色咒文,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品尝空气中弥漫的恐惧:“多美妙的味道,比起那些庸俗的金银珠宝,这才是真正的宝藏啊。”
  谢家家主一直未出场,有人已猜忌着:“莫非这一切都是谢家主的阴谋,故意将食怨灵藏在此处,就是要让我这群人有来无回?”
  人群喧闹,我和李金照被挤在角落的阴影里,我望着人群中心,叹了口气:“珠子估计是没指望了。”
  李金照也点点头:“是呢,也不知道要温慕慈带个什么回去交差。”
  我学她点点头:“但咱们会不会也出不去?”
  “这倒不会,他那就是个假把式。”
  李金照指指谢浮欢,故意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威严的腔调,“一会儿那谢家主就该冒出来,说什么,咳,诸位且看,此人与我谢家,毫无瓜葛。”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呗!”
  她挑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我看的那些话本子里,十回有八回都这么写,怎么,赌一把?”
  “赌就赌!”我被她激起了好胜心,“赌个什么?”
  她歪头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笑,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嗯……就赌,输了的人,得乖乖喊我三天师姐!”
  这赌约倒是新鲜,我一口应下:“成!”
  说完,只见那谢浮欢身影猛地一晃,毫无征兆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这转变太突然,导致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是谁出了手,而那谢家的家主,也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在几个面无表情的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谢浮欢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