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无数道车灯掠去后,一盏新的车灯竟慢下来,车轮上的花瓣被碾成灰色的泥,晃着圈儿停在夏帆眼皮前。
  窗户降下去,轻柔的声音响起。
  “怎么有只流浪猫?”
  宋时汐枕着窗,瞳孔倒映出夏帆身后的路灯。
  多姿多彩。
  第二十章
  “小流浪猫。”宋时汐趴在自己胳膊上唤道:“一个人在路边干嘛呢?要不要很我回家啊?”
  夏帆的面部肌肉僵硬到扯不出任何表情回应,只能沉默的与之对视。
  宋时汐屈尊降贵地开门下车。
  昂贵精致的高跟鞋将一地花瓣踏碎,女人站定到她跟前,俯身凑近。
  瞳孔中的夏帆满脸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犹如挂在路边的鬼魂。
  宋时汐盯了好一会儿,突然挪开眼珠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上车吧,要下雨了哦。”
  是要下雨了,刚才就闪过响雷,空气中甚至能闻出雨水即将袭卷的腥味。
  夏帆低头打量自己,讷讷道:“我有点脏。”
  宋时汐重新看回她,卷发簇拥在脖颈间。
  她和宋时沅,像,又不像。
  宋时沅没有饱含野心无所畏惧的眼神。
  “宋时沅还有姜泠不舍得给水费吗?”女人今日涂了口红,嘴唇欲滴出血液:“让你这么节省。”
  一瞬间宛若深海中靠蛊惑吃心的人鱼。
  夏帆鬼使神差地跟她上车。
  宋时汐中途没有吩咐司机转向,车停稳,夏帆才察觉风景不对,陌生的小区。
  “我公寓。”宋时汐解释:“宋时沅住家里。”
  所以才单独搬出来吗……?
  面前的高层建筑虽说是公寓,但每户都有个巨大的阳台。
  进去需要刷卡,一梯就两户,梯门不共享。
  很合理,宋时汐这种身份,哪怕搬出去也不会住普通出租屋。
  刷开指纹锁,夏帆小心翼翼蹭着脚踟蹰不前。
  “进来吧。”宋时汐已经陷在沙发椅里,动作略懒散:“有扫地机器人还有保洁,弄脏就弄脏。”
  夏帆闻言放心进去,脚底触感温润。
  南城安装地暖的房子极少,她继续往客厅走,总算把一身寒霜暖褪。
  宋时汐的眼神从头到尾跟着她转,等人望过来才蕴出纵容的笑意:“知道跟我走的后果吗?”
  夏帆摇头,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能影响姜泠,更不可能找宋时沅,所以选择来此。
  软椅上的女人一双长腿交叠,臂膀展开,颇有些强势的居高临下。
  她垂着眼皮,下巴却从未低过:“去洗澡。”
  听见此言,夏帆宕机一晚上的脑子徒然清醒。
  原来她是落入虎口的羊,偏偏自个儿稀里糊涂,心甘情愿走进了虎穴。
  那是宋时汐。
  夏帆浸透在热水里悔不当初——是宋时汐啊!
  冲完澡,宋时汐就靠在门边,给她拿了衣服和毛巾。
  夏帆接过,肯定的认为对方是听着水声特意等在门口的。
  她出来,她就进去,路过还说了句:“新的。”
  夏帆捏着布料低头嗅嗅,的确是新的,有股未拆封的桨味。
  她把它们抖开,边套边琢磨。
  只有经常有人过夜的房子,主人才会常备换洗衣物在家吧?
  穿好衣服,夏帆开始探索“狼窝”。
  就一间卧室,开着很暗的灯,她悄然走进去,里面也只有一张床。
  装潢全木制,没有别的装饰,简简单单,被套枕套都是纯色。
  夏帆不知不觉走到梳妆台前,发觉上面摆放的东西有点……过于私密露骨。
  不同的颜色,甚至可能会有不同的使用方法。
  这些东西下是包装斑驳的另一种东西。
  夏帆冷静地思考它们会用在什么人,什么场合,什么时间。
  背后却乍然传来戏谑声:“迫不及待了?”
  宋时汐湿着发,吧嗒一声把灯全部打亮。
  夏帆才发现墙壁上竟然还有……
  她指它们,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你的?”
  宋时汐挑眉:“你觉得呢?”
  夏帆觉得不是。
  下一秒,果不其然——“当然给别人的。”
  可她不太想知道这个“别人”是谁。
  然而宋时汐看穿她的心思:“不同的人,不同的意境,很有意思吧?”
  哪里有意思了……
  夏帆心里犯嘀咕。
  宋时汐坐到床上,十足大方道:“选一个吧,都是新的。”
  “……”
  夏帆试图争取一下:“我可以不选吗……?”
  宋时汐动了动脖颈,湿答答的发尾淌着水往下,一滴又一滴,隐没在漂亮连绵的锁骨之中。
  她支起下颚,盈笑的眼睛晃着缱绻暧昧的碎光:“你不选那就我替你选。”
  夏帆霎时指尖冰凉。
  她早该想到这人的危险,宋时汐是定时炸弹,是伪装的人鱼,随心所欲胆大包天。
  “还不想选吗?”女人眯起眸,看似好商好量:“那来聊聊天。”
  见没动静,她又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说说今晚怎么被我捡漏的事迹呗?”
  等夏帆下定决心靠近,心绪反倒平和了。
  不就那样。
  跟自己亲妈在京大门口吵了一架,临走前还强行踢开柜门,崔仪景现在应该在大发雷霆。
  宋时汐露出讶异的表情:“勇气可嘉。”
  “不过,你的姜泠呢?”
  夏帆说:“……在车上就给她报了平安。”
  估计已经睡了。
  挺聪明。
  宋时汐的神情似嘲讽又似夸赞:“你说,姜老师要是知道你在这……会怎么想呢?”
  “她看我的眼神真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跟姐姐一样令人讨厌。”
  夏帆搓着衣角出神。
  对于姜泠,要么隐瞒,要么坦白。
  那此时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
  逃!
  夏帆转头朝卧室外冲。
  很可惜,还没够着密码锁就被拦腰截断。
  宋时汐几乎快把她的骨头捏碎。
  在痛楚里,夏帆逐渐明白了一件事:原来从上车开始,一切都覆水难收。
  “我替你选好了。”宋时汐嘘声,将阴影笼罩在她眼皮上:“乖点。”
  手还是一样的烫。
  隔着柔软的蕾丝,感官被无限放大。
  她听见宋时汐在挑拣,消毒,试电。
  迟早会一一落实。
  夏帆无措地张着唇,彷徨的模样真像只猫。
  流浪猫捡回家可不得好好教导?
  床沿压出褶皱。
  摘掉布条时,夏帆已然大汗淋漓,深埋在枕间的皮肤透出淡粉色。
  她费力将溢出口的情绪强行吞入腹中。
  视线十分模糊,耳边只有电流的响声,每一下都击中要害。
  新鲜的,难以言喻的触感。
  要疯了。
  “求……不行。”
  夏帆断断续续吐字。
  “什么不行?”
  宋时汐调节角度方向,看着那悬挂的手瞬间张开,急促地像要捕捉空气。
  “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她睫毛弯弯:“还是它们不行?”
  瞳孔愈渐失焦。
  在这乱七八糟又混乱不堪的攀岩里,夏帆终于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山顶的风景异常虚无,云端之下,带着潺潺瀑布,一汩汩往外流动。
  宋时汐眸中闪过惊艳的欣赏:“哇哦,帆帆,你好厉害。”
  脑子里的焰火绽得四分五裂,好长一段时间,夏帆才平复疯狂鼓动的心跳。
  宋时汐允许她超时歇息。
  长夜漫漫,城南的夜晚没有星辰,只有黑压压的沉云,笼罩着半方天地。
  再睁眼,窗帘缝透进十足的阳光。
  雨过天晴了。
  空气中弥漫着若隐若现的饭菜味儿。
  夏帆诡异地猜测:宋时汐在做饭……?
  原来“无心”之人竟也舍得花费时间在家常上。
  割裂,或许才是人类的本性。
  不过,夏帆眼下最苦恼的是姜泠。
  她舍不得姜泠的温柔成熟,也正因为舍不得,直接也好隐瞒也罢,怎样都伤人。
  如果说是宋时汐强行,可夏帆明明在万般挣扎里……食髓知味,辩解太苍白无力。
  果真被压迫久了,精神开始不正常。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越来越近。
  宋时汐过来了!
  夏帆赶紧躲被窝里试图装睡。
  结果饭菜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很不争气地……肚子打起鼓,还特别响亮。
  宋时汐捧着吃食,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
  算了,何必跟食物过不去。
  夏帆干脆一骨碌爬起来,吃,大胆吃!
  宋时汐全程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