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杨惜在心里默默想着。
  即便是现在这种境况,杨惜也并不觉得害怕,或者说,萧鸿雪从来都不会让他觉得害怕。只要在他身旁,他便是安心的。
  萧鸿雪的手顺着杨惜腕骨的肌肤缓缓下移,试探性地攥住了杨惜的手掌。
  杨惜没有抗拒,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两人的手明明紧紧地交握,却依然冰凉,传递不了一点温度。
  第123章 爱人
  几日后,燕乐门。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回廊的檐角挂垂着几串欲断还连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敲击着阶下生苔的青石。
  廊外芭蕉数丛,被雨洗得翠绿欲滴,宽肥的叶子在雨幕里摇曳。
  廊内二人,一坐一立。喻情坐在廊下,手里捧着茶盏,那袅袅的茶烟,极细弱地在微凉的空气里上升,又渐渐瘦去。
  喻情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落在檐外的茫茫远处,实则一直注意着站在自己身旁的秦瓒。
  秦瓒明显有些焦躁不安,频频朝大门处望去,像是在等个什么人,那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秦瓒往外伸手,一把揪住了一片宽大的蕉叶。那片蕉叶颤颤巍巍,承积着许多雨水,已有些不胜其重。
  秦瓒手指发力,将它生生拗断,撕出一声清脆的响。
  “病秧子,你说,阿惜哥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秦瓒语气担忧,因为心绪不宁,手指无意识地重复着揪薅手中那片蕉叶的动作。
  “那日阿惜哥哥和萧鸿雪下山,被我撞见了,我问阿惜哥哥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去送送萧鸿雪,当夜就会回来……可这都好几日了,阿惜哥哥还是没有回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喻情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望着地上被秦瓒“分尸”成许多块细小叶碎的蕉叶,轻轻笑了一声。
  “病秧子,你笑什么,说话啊。”
  秦瓒手里的蕉叶已经被他薅没影了,他随手用袖口擦了擦掌心的绿色汁液,将手拍净,眸光紧紧地盯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喻情。
  喻情眼波不动,只是将茶盏轻轻放回手中,杯中清茶微漾,映出他沉静的面容:
  “首领和他那满心满眼都只有他,时时刻刻都要缠着他、黏着他的姘头待在一处,除了可能会在榻上受累,能有什么危险?昭王殿下武艺卓绝,你还怕他护不好他么?”
  喻情的语气非常平淡,明显对此事不以为意。
  秦瓒见喻情面不改色地提到那两人会在榻上亲近温存的事,有些失语。
  /
  秦瓒忽然想起自己去给杨惜送鸡汤面的那日,在他和萧鸿雪争执吵架,赌气离开杨惜卧房,躲在假山后偷偷哭时,被偶然路过的喻情撞见了。
  当时喻情难得收敛了戏谑神色,认真温柔地捧着秦瓒的脸,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不要你管!”秦瓒觉得这个年纪还哭鼻子很丢人,当即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脸,语气激动。
  “我想管你。”
  喻情没生气,反倒笑眯眯地将秦瓒的脸抬了起来。
  秦瓒泪眼朦胧地看着喻情,呆愣了一会儿,然后,他委屈地扑进喻情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啜泣了一会儿,将眼泪悉数抹在了喻情的衣衫上。
  素有洁癖,衣上出现一丝褶皱都要仔细理平的喻情竟然没生气,反倒温柔地拍抚起他的脊背,“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和我说说吧。”
  “你……你得保证不笑话我,不告诉别人。”秦瓒抬起头,用袖角抹了抹眼泪,刻意装出一副凶狠威胁的语气。
  喻情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忍住笑了一声,“好。”
  “我不笑你。”喻情不动声色地将秦瓒往自己怀里带得更近了些。
  秦瓒用带着浓重哭腔和鼻音的声音讲完事情原委,向喻情抱怨“那个萧鸿雪不知给阿惜哥哥下了什么迷魂药,明明发酒疯把阿惜哥哥打得满身伤痕,阿惜哥哥还那么护着他”。
  喻情听罢,心中了然,他笑而不语,伸手轻轻摸了摸秦瓒的头,“首领身上的伤痕,不是被萧鸿雪打的。”
  “是……”喻情凑到秦瓒耳边,轻声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听完喻情的话,秦瓒当场就愣住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很惊讶吗?依门主的说法,他们两个可是旧相识,许是从前就互通心意,私定过终身了,做这种事,没什么可稀奇的。”
  喻情的语气漫不经心,目光却紧紧盯着秦瓒,接着道,“还是,你觉得,两个男子在一起……很恶心?”
  喻情的话语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意味,秦瓒没听出这层意味,只是低着头沉默。
  许久后,秦瓒抬起头,回道:
  “爱人就是爱人,何关性别?……我只是惊讶阿惜哥哥居然真的是自愿和萧鸿雪在一起的,他那么凶,对谁都冷冰冰的,阿惜哥哥喜欢他什么?”
  喻情听着秦瓒这小孩争宠吃醋般,很是不服气的语气,笑了,“昭王待旁人态度冷漠,但对首领可是相当在意。他平日目光总是落在首领身上,旁人若靠近首领一点,他便会炸毛驱赶。”
  “这人看似冷漠危险,其实可黏首领了,只怕首领随便朝他勾勾手,他就要冲过去摇尾巴撒娇。”
  “本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的事,偏偏无双你是个不开窍的呆子,总爱黏着首领阿惜哥哥长阿惜哥哥短的,只怕昭王殿下吃你的醋都快要把自己酸死了,他不凶你凶谁?”
  “哦……”秦瓒懵懂地点点头。
  “怪不得萧鸿雪对我那么凶,原来他是把我当情敌了。”
  “病秧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秦瓒顿了顿,艰难地组织词汇,问了下去,“两个男子之间的情爱这种事都清清楚楚?”
  “不是我知道得多,”喻情顿了顿,微微勾了勾唇角,竟无端有些苦涩落寞的意味,“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喜欢首领?”
  “喜欢。”秦瓒毫不犹豫,语气笃定。
  喻情的眸光黯淡了些许,还没来得及怅惘,然便听见秦瓒接着道,“但肯定不是你方才和我说的,那种谈情说爱的喜欢。”
  “我把阿惜哥哥当亲兄长爱敬。”
  “那……我呢?”喻情认真地看着秦瓒,明显很在意他的回答。
  “你?”
  “你是大讨厌鬼。天天逗我气我,老逼着我喊你哥哥,占我便宜。”
  “不过,看在你今天安慰我的份上,我以后也不是不能勉强喊你一声……”
  “哥哥。”
  秦瓒双颊微微泛红,他声音很轻,却听得喻情的心脏猛地一颤,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侵袭,许久后,喻情才回过神,应道,“哥哥在呢。”
  ……
  /
  秦瓒收回思绪,他听喻情说杨惜和萧鸿雪待在一起,除了榻上受累,不会有危险,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声音嗫嚅,“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担心。”
  喻情看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一旁,道,“你实在担心的话,再多叫上几个人,我们一起去山下驿署找找看就是了。”
  “好,”秦瓒笑了笑,亲昵地挽住了喻情的手,“病秧子,你真好。”
  喻情望着秦瓒挽着自己的手,没说话。
  秦瓒推着喻情走出回廊后,“啪嗒”一声,兜聚芭蕉叶上的雨水倾倒下来,沉重地扑落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溅起几星微小的泥点。
  ——
  这几日多雨,一直被萧鸿雪桎梏在榻间的杨惜迷迷糊糊地听着窗外响亮的雨声,心想这场雨应是下得很大的。
  萧鸿雪两膝跪在榻上,将杨惜压在身下,一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一边疯狂急切地吻着他。
  萧鸿雪对这个人总是有种难言的,对失去的恐慌。只有在榻上,在同杨惜做最亲密无间的事,看他在自己身下逐渐意乱情迷的模样时,才能让萧鸿雪切实地感受到真正的拥有。
  即便杨惜这几日都没有再和萧鸿雪说一句话,做这种事也全程都保持沉默,偏着头,一眼都不看他,萧鸿雪依旧不管不顾地抱拥着他。
  两人身躯紧紧相贴,喘息急促而灼热,清脆的锁链碰撞声在满室回荡。
  连日来一直被萧鸿雪折腾索取,此刻,杨惜瞳孔已有些涣散。
  眼前萧鸿雪的面影他已有些看不真切,只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般虚幻。
  杨惜听着窗外那越来越响的雨声,只觉得这场雨仿佛直直浇在他身上似的,寒意渗入骨髓。
  萧鸿雪又一次动作时,杨惜轻呓了一声,声音沙哑轻弱,带着极其颤抖的哭腔,“……好冷。”
  杨惜下意识抱叠起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蜷成一团。
  “哥哥,你说什么?”
  萧鸿雪微微喘息着,伸手拨了拨杨惜额上被汗浸湿的发丝,发现自己手触及的温度烫得灼人。
  “我冷。”杨惜迷迷糊糊地呢喃了一句,主动伸出胳臂回抱住萧鸿雪,以此汲取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