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打完巴掌,再喂颗甜枣?”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脸上一条微不足道的伤口,我们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又何必挂怀至此?”
  “臣弟可不觉得,哥哥是会为作践、轻侮他人而感到愧疚的人呢。”
  萧鸿雪勾唇一笑,眼神中满是讥讽。
  杨惜:……
  杨惜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还半点都说不动萧鸿雪,他实在倍感心累,索性不再解释了。
  杨惜挣开萧鸿雪的手,试图强行给他上药。但萧鸿雪并不打算让他如意,他眯起幽紫色的漂亮眼眸,掷下冷冷的一句:“别、碰、我。”
  就碰。
  杨惜咬了咬牙,打算无视萧鸿雪的威胁,继续手上的动作。而萧鸿雪眼神一凛,再度将杨惜的腕子攥住,所施力道很重,快要将他生生捏脱臼了。
  杨惜疼得表情扭曲,准备换只手进行,萧鸿雪则故技重施,极力挣扎阻拦。
  好几个回合下来,本就又冷又疲惫,只盼着给萧鸿雪上完药后能早些回宫睡觉的杨惜有些急眼了。
  他借一个萧鸿雪不注意的空档,使了个巧劲,反手将萧鸿雪冷玉一样冰凉的手腕给攥住,重重地摁在桌案上,磨出了一圈红痕。
  萧鸿雪的武力值是挺高,但架不住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力气差距啊,何况他还在病中呢。
  小男主,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以大欺小。杨惜心想。
  “萧成亭,你干什么?!”
  萧鸿雪怒视着杨惜,吼了一句。
  “不干什么,”杨惜目光深邃,语气强硬,“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幼弟而已。”
  “听话,别动……难道要我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你才肯乖么?”
  “阿雉既然这么清楚你的太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也应该明白,本宫,向来不介意对人用强。”
  杨惜一手压着萧鸿雪的手腕,一手撑着几案,倾身而上,将萧鸿雪的身形整个笼在怀中。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摆在书案一角的那书的蓝色封皮,轻笑着开口:
  “最近在读《论语》啊……那阿雉,这书中的兄弟之节、君臣之义,你学到哪里去了?”
  萧鸿雪一愣,不明白他话中所指。
  “阿雉不清楚没关系,本宫教教你。兄弟之节、君臣之义……那就是本宫现在要给你恩宠,你就该涕零跪谢,好好受着。”
  “而不是这样恶意揣度、出言相讥。”
  杨惜薄唇轻启,冷冷地甩出几句话,声音里有些极力克制的愠怒。
  他眯起眼,将萧鸿雪的下颔轻轻挑起,“你以为本宫在外奔波了一日,都已经躺到榻上了又合衣赶过来,是为了谁?”
  “难道本宫真是闲的慌,只是为了站在你面前吹吹寒风,听听你的冷嘲热讽,觉得这样很好玩儿吗?”
  杨惜冷冷一笑。
  “本宫还没这么爱犯贱。”
  “你恨本宫,本宫难道不知道?但玉屏说她劝了你一天,你都不肯用药,你身上本来就有伤,如果不是担心你,本宫何苦上赶着来讨你嫌啊。”
  萧鸿雪望着眼前神情陌生的杨惜,怔了怔,任杨惜将自己的手腕压在桌案上,不再挣扎了。
  他微微转过脸,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惜见他这副任自己动作的柔顺模样,也愣住了。自己方才是被惹急眼了爆发了一下,以前在家就没少教训弟弟杨忱,一时间当大哥的职业病犯了,语气极其强硬。
  杨惜意识到这点后,也觉得自己确实太凶了,萧鸿雪虽然心性老成,其实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自己方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太重了……
  杨惜叹了口气,将语气放软,伸手轻轻摸了摸萧鸿雪的头。
  “抱歉。”
  “我方才……气过头了,乖,我轻一点,不会弄疼你的,不怕啊。”
  杨惜自药膏罐中重新蘸取了一些脂膏,同样是小心煨暖后,才轻轻拭抹到萧鸿雪颊侧的伤处。
  抹药时,杨惜认真专注地捧着萧鸿雪的脸。萧鸿雪纤长的眼尾微微发红,眼睫轻轻颤动,像蝶翅一样在杨惜指尖扑闪了几下,带起些微痒意。
  杨惜手指一边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这张顶级建模的脸可千万不能留疤啊,听说面容有缺会让人心情抑郁,还会找不到老婆,找不到老婆呢他就会很孤单,很孤单就导致他会变得更黑暗残暴,然后把我扁得更狠这个恶性循环啊!
  脂膏散发着温热的暖香,被杨惜指腹的薄茧蹭过伤处时,萧鸿雪有种难言的感觉。他将脸转回,不言不语地打量着杨惜。
  杨惜眼尾边的两点滴泪痣在垂眸时看得很分明,此刻他眼神平静而温柔,并无半分情欲之色,全然不似自己在梅园初见太子时那副蜜口阴猾的模样。
  萧鸿雪在杨惜身上闻到了那日杨惜去王府救他时,他在他怀中闻到的那种冬日暖阳般温暖干净的气息,心绪不由得平静下来……
  回过神来后,萧鸿雪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萧成亭这种变态竟然能让自己感到安心?
  杨惜动作间微微倾身,热息喷洒在萧鸿雪的耳廓,萧鸿雪忍不住轻哼一声,向旁边轻轻挪动了一下。
  杨惜听着这道细小的哼声,竟无端想起几日前那个旖旎的梦来,他耳尖发红,手指颤抖了一下,不慎将药抹到萧鸿雪的眼睫上了。
  萧鸿雪:“……”
  “……我自己来。”
  萧鸿雪嗓音微哑,挣开杨惜的手,抬手将眼睫上湿黏的药膏拭掉,满脸嫌弃。
  “好。”
  杨惜干笑一声,将药膏罐子递了过去,站到一边。
  萧鸿雪接过药罐,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他,杨惜觉得有些尴尬,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脸,不与他对视。
  “紧张什么呢,太子哥哥。虽然哥哥说了这么一番狠话,但其实……哥哥好像很害怕臣弟啊?”
  萧鸿雪轻笑一声,将身子坐直,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声音轻飘飘地发问,似乎有些怀疑。
  “阿雉不过是个宗族庶子,太子哥哥为何会怕我?”
  杨惜闻言面色一僵。坏了,不会被萧鸿雪发现什么端倪了吧,看来我以后在他面前应该表现得更跋扈一点,更凶一点……
  杨惜在心中积极主动地总结起了《舔狗的自我修养》。
  怎么才能当好一个高傲、跋扈、有尊严的……舔狗呢?
  既要舔得恰到好处,还不能引起怀疑。真是钱难挣炮灰难自救,这腿部挂件也没那么好当啊?!
  杨惜见萧鸿雪肯自己上药了,准备撤退,临走前,照例问了一句,“阿雉,你今天的药喝了……吗。”
  杨惜话音未落,眸光落在书案紧靠着的墙角边。他敛了笑意,走上前去,发现墙角堆着些碎瓷片和散碎的药渣,周围的砖石被沤得发黑。
  杨惜刚降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窜上来了。
  托老爷子的福,他对药材有些了解,因此一看墙角这幅光景,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这么些天,萧鸿雪根本就没有喝过伤药,他将药汁悉数倒在了墙角。
  “萧鸿雪,你要干什么?”
  萧鸿雪只觉面前一阵风吹来,回神时便已被杨惜掐住了脖颈,力度不大,但将他死死锢住了,动弹不得。
  杨惜满脸怒容,掐住萧鸿雪的手不敢太用力,手指因巨大的情绪起伏而颤抖着。
  “你有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你总说是我作践你,那你呢?是你自己在作践自己的命吧,嫌背上的伤好得太快,以后就想当个背上全是花纹的乌龟是不是?”
  杨惜怒极反笑,几乎是吼了出来。
  “萧鸿雪,你要是再这么任性使气,不好好喝药,兄长可要搬来碧梧院,日日守着你喝药,亲自上手来喂你了。”
  鬼使神差地,杨惜抬起手,指尖顺着萧鸿雪的唇线,描摹了一下他淡粉莹润的唇,语气淡漠。
  在这一瞬间,杨惜和萧鸿雪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彼此呼出的热息近得仿若紧紧缠绕的丝线,杨惜有些失神,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然而心跳却渐渐失控,在胸腔内肆意狂敲。
  萧鸿雪也怔了怔,垂眸望着掐住自己脖颈的这只手,杨惜自白金色的寝衣袖口伸出的那截手腕非常细瘦,白得骇人。
  萧鸿雪眼神一暗。他被掐着脖颈,有些喘不过气,面颊浮起潮红。被掐了许久,他也不生气,咳了几声,探手摸了摸杨惜脸侧飞舞的青丝。
  然后,萧鸿雪用脸颊轻轻蹭了蹭杨惜的手掌心,仰起头,露出一个分外病态妖异的笑。
  “好啊……那哥哥来吧。”
  “来,日日守着阿雉。”
  “什么也不做……就只守着阿雉,好不好?”
  萧鸿雪轻轻摩挲着袖内的匕首。
  杨惜:……
  我不、不敢啊。口嗨一下算了,真要来的话,感觉他会趁我睡觉猛攮我好几刀?!
  杨惜顿了顿,稍微冷静了些,努力维持着一副严肃的表情,他松开手,深深地看了萧鸿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