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肃王府。
  殷归止密信破解的非常顺利,里面就是藏有暗语,《诗经》就是解码本,一一对照,内容很快拆解,是言先生写给宗公子的信,言先生对宗公子三月里做的某事很不满意,认为宗公子夹带私利,有背主之嫌,事业是主子的事业,大家该要彼此监督,彼此提醒,遂六月十二,下一批新货到时,他要亲自来接,并要求与宗公子见一面……
  殷归止迅速在信里提取信息,这个搞事的团伙,看起来胆子不小,野心很大,却也非铁板一块,内里有利益纷争,打着主子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欲。还有就是,兵器运送,并不经常,规律大概一年四次,分别在在三六九以及腊月,那么端午前后,就不应该有。
  或者,端午前后的,是小量蚕食洗出来的,不值得运一次,便暂存攒,待六月时,与它处或之前存攒的一并到一处,集体运走。
  遂六月十二,是非常关键的日子,自己介入的倒是很及时。
  捕头获取这封信,应该就在最近,言先生的信寄出,宗公子并未收到,不知会不会起疑心,知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自己在这里面,又能布置些什么,点哪把火,操哪种局?
  “王爷。”
  “进。”
  殷归止抬眼,是负责审问昨夜从欢云舫掳袭人的姜白:“审出什么了?”
  “回王爷……没多少东西,”姜白单膝跪地,“一半是死士,嘴不好撬开,另一半……在没到咱们的牢前,就被这一半死士杀了,所得甚微,请王爷责罚!”
  殷归止倒也没多失望,昨夜他用捕头引出那些人时,就觉得这群人路数不太对,是死士,就说的通了,这个团伙私蓄兵器外,还蓄有死士,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所得甚微,不是没有所得,既有所得,便去跟查,本王予你一旬,再查不出进展,自己去领军棍!”
  “是!”
  姜白下去,周青来了:“禀王爷!雷捕头放话说今日破案!”
  殷归止悬在手上的笔停了:“嗯?”
  周青把府衙门口的事说了一遍,丘济怎么出来的,怎么狂言要杀了捕头心上人……说完悄悄看了眼王爷,没发现神情不对,继续往下,说捕头去仵作房看尸。
  “……真是神了!雷捕头就随意那么一看,人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生前伤,死后伤,致死伤,门门清,连凶手有个帮手都看出来了,还跟这几日手里再查的案子并到一起,两桩一起破了!”
  “还是王爷英明,果然就得给雷捕头,给他他指定能办好!”
  周青小小捧了把自家王爷,小心道:“就是怕人从中作梗……那个丘济,从府衙走时脸色可不好看。”
  “走,去看看。”
  殷归止放下毛笔,站起:“……去府衙对面的茶楼。”
  “我也要去!”
  熙郡王昨晚挨了五棍子,赖在肃王府没走,一直盯着他哥这动静呢,一听要去看捕头破案,当即跑来:“就要去就要去!你不让跟我现在就去找皇上皇嫂告你的状!”
  殷归止看着他身残志坚步履蹒跚的脚步:“你确定?”
  熙郡王咬了牙:“再疼也要去!那可是我生死之交的好挚友!”
  殷归止:“挚友?”
  捕头?什么时候的事?
  “这你别管!”熙郡王揉了下屁股,多年挨棍子经历,让他多少有些心得,伤是肯定的,但不重,顶多带两个厚厚软软的垫子,反正他跟定了,“我在茶楼有包厢!保证视角顶顶好!”
  殷归止:“府衙对面的茶楼,似乎非你平日惯爱玩乐之处。”
  熙郡王:“我全京城茶楼都有包厢!”
  殷归止:……
  “你放心,我肯定不坏你的事,皇上皇嫂那边,也帮你瞒着,瞒的死死的,你这方老管家我都嘴甜混过去了,”熙郡王看看左右,压低声音,“堂哥你就带我一道去嘛,好堂哥——哥哥!”
  殷归止皱眉退后,甩开对方试图拉他袖子的手:“像什么样子,站好了好好说话!”
  熙郡王臊眉耷眼站好:“反正你不让跟,我也会去。”
  殷归止转身:“不许惹事。”
  熙郡王立刻笑开了花,并腿擂胸行了个军礼:“是!”
  府衙。
  柳拂风查看完尸体状态,做好尸检格目,才重新思考死者身上的水渍,过低的体温。
  故意把尸体冰起来,尽量保持最初打捞起的样子,让其不会很快腐坏,显然对吴志义这个人,或者,这个案子,很上心……是谁?
  义庄不可能随便对每具发现的尸体都用冰,义庄连冰都不一定有。
  “你说尸体是有人送到府衙的,不是咱们的人去接的?谁送来的,义庄的人?”
  “倒不是,这两日底下沟通好像出了点问题,效率不行,”裴达问过,“是个好心人帮忙送来的。”
  柳拂风:“好心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裴达:“长的……一般?也不是说不好看,就是普通人,扔人群里找不着的那种,最多气质有点特殊,过于板正严肃,开玩笑都不对味,穿的嘛,玄色衣衫,没什么特别,样式偏紧身,窄袖,束腰束臂……”
  这不明显的武人装束?还有严肃板正……
  柳拂风瞬间想起昨夜也在欢云舫的肃王。
  作夜重点,是丘仲理代失踪的吴志义谈转运司的事,肃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到舫,若他也在关注这个案子,若这‘好心人’是他的人……
  既然肃王殿下在,就好办了!
  现在不抖起来,更待何时!
  裴达:“哥你别这么笑,我有点怕……”
  “你怕什么,要怕,也该是做坏事杀人的凶手怕!”
  柳拂风笑的更张扬:“你去,和兄弟们一起,把案件相关人,丘济吴骏年彤夫人虞夫人……都请过来!再请府尹大人坐堂,这案子,今日我还真能给破了!”
  裴达听的一愣一愣的:“丘济……不是刚走?再请能回来?”
  柳拂风:“会来的。请不来,他也会自己来。”
  “那府尹大人若是在忙……”
  “就说请他务必拨冗,来不及赶到,坐后堂看我折腾旁听也可,我若破了案子,不必记功,全赖大人栽培,破不好,他立刻扒了我这身皮,将我逐出府衙,我没二话!”
  “赌这么大?”裴达都震惊了。
  柳拂风一点不紧张,催着裴达去干活,安坐桌后,重新把所有案件卷宗,综合口供等,全部翻了一遍,越翻眼睛越亮,越翻信心越足。
  半个时辰后,府衙堂前人越来越多,有看热闹的,也有隐藏在人群里,对案子极为关注,暂时不想露面的……比如丘济。
  他就知道,做了贼的人总是会心虚,昨夜舫上那么大架式,丘济怎敢不来,怎可安心?
  感谢肃王殿下,让我有东风可借!
  柳拂风站出来,走至堂前,视线滑过堂上案件相关人们,视线落在一人身上。
  “五月初六晚,盐铁转运使吴志义吴大人遇害,虞夫人——”
  “是你砸烂了他的脸吧?”
  第24章 两位夫人别太暧昧
  随着柳拂风的话,所有人目光看向虞夫人,吴骏年甚至当场掉了眼泪,唯有彤夫人,看过去的眼神锐利极了。
  虞夫人谁都没看,还真认了:“没错,是我砸的。”
  柳拂风:“为何?”
  虞夫人:“不想让别人认出他的脸。”
  “据我所知,你近日有事求他,”柳拂风看着她,“他若不明不白死了,你的事更会困难,更紧迫,是不是有点不划算?”
  “就是有事求他,他一直不给办,还狮子大开口,才这般恨他,”虞夫人眉目疏淡,“看到他那张油腻市侩又假装正经的脸,就让我无比恶心。”
  “你怎么敢的!凭什么杀了我爹!”吴骏年恨的扑上前,被早有预料,被吩咐在一旁等着的裴达抱腰拦住,仍然剧烈挣扎,“贱人……我杀了你!”
  人群中也传来阵阵抽气的声音,有人暗叹看不出来,有人皱眉有些不信,有人单纯看热闹,什么表情都有。
  柳拂风不慌不忙:“你最后一次见到吴志义,是什么时间,在哪里?”
  虞夫人:“五月初六,七里街外,具体什么时间忘了,大约是后半夜,天边启明星都要亮了。”
  “你撒谎。”
  柳拂风盯着她:“端午接连两日大雨,初六前半夜仍然未停,后半夜雨住晴朗,风却很大,足以扬起各种细碎杂物,七里街边的河滩有很多冲击鹅卵石,光滑平整,沾了东西极易被雨水冲掉,若你是在后半夜砸的他的脸,他烂脸的创口里,不该那么干净,什么都没有,连深近骨侧的地方血都很少,单是河水冲泡,也不该这么彻底——”
  “你必是前半夜看到他的尸体,并砸烂了他的脸,因是雨中,鹅卵石十分干净,你甚至不需要担心留下什么痕迹,前半夜和后半夜相隔并没有太久,为何故意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