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彤斐眯了眼:“她今日上舫,是赴你的约?”
  丘仲理老神在在:“吴大人消失的蹊跷,三司业绩却不能等,本官既为代办,自然得兢兢业业,效率为先。”
  彤斐嗤了一声:“她那磨唧性子,丘大人还想同她谈出效率?我初七那晚约她到七里街,她都没去……”
  柳拂风很快听明白了,她们在谈的,是丝绸酒水转运相关事宜。
  彤斐是京城大商,手下生意两个大方向,一是布庄绣坊成衣店,一是酒水,而不管是丝绸还是酒水,贩卖渠道很深很广,可至它国,遂很需要三司转运的文书批复,此前她在和这方面的负责人,盐铁转运使吴志义在谈,吴志义不知怎的突然消失不见,她只能和代办此事的三司度支副使丘仲理谈,没想到丘仲理也是心黑的,不仅狮子大开口,要价更高,还非常有野心,暗示有升官机会,此次关系若能达成,日后将有无尽合作。
  不过这些不是柳拂风关注的重点,他注意到,丘仲理提起吴志义,表情话语很是笃定,像是知道吴志义一定回不来了,这事不管彤斐愿不愿意,都得跟他谈,现在不答应,稍后价码会更高。
  而彤斐本人,在端午节,见过那位失踪的吴大人,五月初七,刘杏死亡当晚,大概率也到过事发地点七里街。
  所以她能被刘丰贵讹钱,肯定不是刘杏生前交了绣品款没结清那么简单,她应该是看到了那什么,比如谁杀了刘杏……或者,她本人,许就与这件事有关。
  三司转运的官场争斗,跟柳拂风没关系,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可谁叫他现在本就处于危险漩涡呢,秘密知道的不够多,会死的更快。
  他还得为不被赶出府衙打算呢。
  不过……裴达为什么不在?怎么没来盯彤夫人?是发现了什么别的案件线索么?
  丘仲理很快离开,柳拂风听不到更多,便不再留,继续自己的事。
  但很快,他被卡住了,窗外烟花炸开的时候,他没能趁机飞走。
  不该出现客人的地方,有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像是在找人,柳拂风认出来,是吴骏年,吴志义的儿子,上舫时裴达特意指过。
  他来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父亲失踪的真相?是在……找谁?
  也是太不聪明,显眼,又挡路。
  柳拂风不想多管闲事,但这人这样,会影响他,必须得调开。
  就这愚蠢行迳,也知不怎么聪明,甚至不需要用什么技能……他随意换了个位置,弹了颗小石子到吴骏年脑门。
  “谁!”吴骏年果然警惕,追着小石子飞来的方向冲去。
  柳拂风顺利经过,且速度很快,不跟笨蛋沾边一点。
  ……
  殷归止很不满意,他一如计划,钓到了鱼,但并不是他想钓的那条。
  的确有人跟踪他,手脚不怎么干净,追的不是他的人,是他手上的捕头腰牌,但这不是他要的,这是一个想巴结霸刀门的小扒手,知道霸刀门三当家一直想和柳泽雷约战,看到他手里的腰牌,就起了偷的心思,好去讨好三当家,和柳泽雷约架。
  殷归止知道霸刀门,上舫时看到的江湖势力之一,这个门派绝计不可能因他肃王名头而来,大约与漕运有关,转运司,陆路水路都是渠道,很多细枝末节官方照顾不到,会花钱用一些民间势力。
  白忙一场,计划还要继续。
  “这个价……是不是高了点?”
  经过拐角房间时,他听到了不一样的谈话,暂止一看,是虞夫人和丘仲理。
  “虞夫人若觉得高,本官给隔壁彤夫人也可,”丘仲理伸出手,“她可是应了这个数呢。”
  虞夫人肤色很白,欺霜赛雪,长眉秀目,慧色尽显:“丘大人信她?五月初六我约她街外见面,等了一夜,她都没来。”
  殷归止听了一会,二人谈话聚焦茶砖转运事宜,丘仲理代失踪好友吴志义办差,想升官的心思都快憋不住了……他似乎笃定吴志义已经死了?甚至对此事颇有了解。
  他要继续听,奈何走廊有异动。
  忽而一阵大风,摇的舫身微晃,有人没站稳,脚步踉踉跄跄扑到柱子上,下盘不稳成这样子,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似乎想要干什么坏事,或寻什么人。
  应该是寻人,嘴里嘟囔的像是人名,余……歌?
  一看就是毫无计划,未考虑前因后果,连准确方向都没搞清楚的蠢货。
  殷归止随意弹了颗小石子出去,小石子击中檐角,改换方向,斜斜朝着来人脑门砸去。
  “谁!”
  吴骏年捂着又肿起一个包的额头,气的骂脏话,怎么回事,人没找到,又挨了一下!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他怒不可遏的追向小石子飞来的方向——殷归止的反方向。
  被他找到这孙子就死定了!
  月影轻移,江风无声,潮流暗涌里,恶意悄然滋生。
  一楼靠东北角厢房,房门紧闭,暗红色鲜血顺着门缝溢出。
  第15章 好王爷,让我用一下
  “肃王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熙郡王猛猛拍着三楼某个包厢门,整个人扒在门上,试图把门缝扒大点,眼睛贴上去,看看清楚里面怎么回事:“他们都怕你,我可不怕,你肯定不敢揍……肯定不敢打死我!”
  “家也不回,人也不见,约了上舫还不敢露面,是不是外面养小狐狸精了!我倒要瞧瞧这小狐狸精是谁!”
  柳拂风前往格间的路上,飞跃楼层,看到了这一幕。
  他不认识熙郡王,只看到趴在门上,头用力往前贴,屁股往后撅的糟糕姿势,但不影响他听到‘肃王’两个字。
  今日肃王也在舫上?
  他倒是挺好奇这位声名显赫的战将王爷,曾经有机会可以见一面的,奈何雷狗信催的急,担心他在边城摊上事,他帮完李校尉的忙就走了,至今仍然有点遗憾。
  今晚也太忙,没时间耽搁。
  柳拂风遗憾地掠过楼层,很快连声音都听不清了……心思却没消停。
  肃王在边城名声极佳,智勇双全,杀伐果断,不近女色,眼里不揉沙子,好端端一个王爷,大晚上到这种地方来,应该不是享乐的……吧?
  必然是有什么事,或者,什么局,还需要王爷名号亮出来。
  那自己能不能利用一把?
  今晚舫上算是热闹透了,光他看到的人,就鱼龙混杂什么都有,而自己的行动太危险,一旦暴露……他是不是可以借一把东风,保全自身?
  他决定大胆一点,既然有了哥哥线索的方向,遇到难处也不要退缩,既然今日闯了,就闯到底!
  他步法游掠,身形似烟雾飘渺,用最快的速度,专注解自己的谜题,哥哥卷宗上标记拆解出的子规律,是兑卦,兑为泽,为少女,方位正西,主卦和客卦数字都是六,是易经的第五十八卦……
  是这边!
  可惜这条路有护卫守着,他过不去。
  柳拂风大脑快速转动,他记得不久前,模模糊糊看到过一个人影,那人极大胆,连护卫都敢偷袭,明显武功不错,不知今晚在舫上干什么?若那人离此不远,是不是也可以……
  殷归止的确肆无忌惮,哪怕要隐匿行动,也没太多顾忌,还很巧,距离柳拂风并不远,他今日关注的东西很多,除了官场态势,命案相关,用捕头腰牌钓鱼,他也在找存储东西的格柜,吴守义藏的秘密不少,腰间小印盖过的秘信里,有一个标记,就指向欢云舫存储格柜。
  他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忽见发生意外,有巡逻护卫被吸引了过来,原因不在他,但他必须得解决。
  肃王什么身手,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想干脆利落解决什么人,会让人连声音都发不出。
  悄无声息解决后,他感觉有些微妙,暗中观察推演寻踪,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久前看到过的,瘦腰灵巧,如羽毛一样水过无痕漂亮轻功的年轻人。
  他当时觉得这人被他看到,水平不够,还得再练练,现在看,水平不够,脑子倒好使,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敢借势利用?
  殷归止觉得有点意思,又跟了两步,距离近了,对方身形更清晰,哪怕夜色幽暗,烛影晃动,影子太快太朦胧,他还是认了出来。
  是柳泽雷。
  前天晚上赏月,捕头突发奇想去偷槐花坨子哄他,用的就是这样的轻功身法,太灵动,太飘逸,具有山水画般的静美和韵律感,生平前所未见。
  所以他今晚的差事,是在欢云舫?
  不,不对。
  殷归止微眯了眼,如果是办差,何以藏头露尾,换了捕头衣服,不需要捕头腰牌?
  明显不是什么正经差,柳泽雷在干不想别人知道的事……这个方向,这种目的感,他就说,柳泽雷和兵器案脱不了干系!
  还知道借他人东风减轻自己压力,果然鸡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