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北京城的槐树叶落了满地,风一过,吹起漫天金黄。
  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凉。
  璟昭穿着件白色大衣,双手插在兜里,正往前门大街走,路边的小贩叫卖着,“羊汤,新出锅的羊汤……”锅盖一掀,热气滚滚,浓郁的肉香飘出,馋得路人直咽口水,可飘入璟昭鼻腔,他顿感一阵恶心,“呕……”胃里涌上一股酸水。
  他赶紧跑到旁边树下,扶着树干,“呕呕”一阵,早上吃的东西“哗哗”地全部吐了出来,眼泪都挤出来了。
  依稀可以看到,他后颈泛着薄红,正中间的皮肤有微微隆起的迹象,看来他的猫蛊症要发作了。
  关于突然恶心这事他没多想,认为是早上厨房做的肉饼用了不新鲜的肉,吃坏了肚子。
  浑浑噩噩在店里混了一天。
  暮色降临,他后颈的火包就涨到了铜币大小,领口磨得他面色羞耻衣衫湿透,他不能再在店里呆着了,换身衣服,马上去对面药局找李光宗。
  “你们东家呢?”璟昭冲进门,问正在给患者撕就诊条的小伙计。
  “刚走。”
  “去哪了?”
  “这,小的也不知啊。”
  璟昭心里抱怨,该死的狗奴才!明知道自己到那个日子了,还乱跑。
  他马上出门,拦了辆人力洋车。
  “东单三条。”
  刚要上车,背后有人叫他。
  “金老板。”
  璟昭回头,是慕尚远。
  “万幸,您没事。”
  璟昭不想理他,窜上车,慕尚远两步上前,把着车架不让他走,“对不起金老板,那日慕某并非怕事,黑暗中我找不见您,一个拿枪的土匪……”
  这人消失了好几个月,这会子道哪门子歉,璟昭可没功夫听,假客气道:“没关系慕先生,当时情况紧急没有谁对谁错。您要是来消费的,店里有人接待,恕我不能奉陪了。”
  “金……”
  “走!跑起来!”璟昭踢一脚挡板,催促拉车的汉子。
  第18章 替代品
  到达目的地,璟昭叩响了李家大门。
  “金世子,您有什么事?”李司拉开门,往常一样冷漠刻板。
  “叫我公子少爷老板先生都可以,说多少遍了,我不是世子!”这段日子璟昭来李府一次警告他一次,这榆木疙瘩就是不长记性,“你家大爷在吗?”
  “在会客。”
  璟昭侧身挤进门,“我去等他,你不用跟着我。”
  李司倒也不拦他,都习惯了。
  李光宗正在和大理院的人在鸿光堂议事,赵警长作陪。
  齐文生的案子重新审理后定罪了,死刑,今夜秘密执行。之前齐家多次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
  李光宗卖给齐家的假奎宁倒是真吃不死人,就是不治病反致腹泻。他使钱找了几户买过齐家奎宁的老百姓,控诉齐家奎宁吃死了人,闹事索赔。
  赵警长也是明白了,李爷和沈大人意在齐文生的命。带着法医去检测时,向权贵低了头,明明有气的孩子,愣说死了,草草开具了验尸报告。
  今夜是商敌伏法的日子,李光宗心情大好。
  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去送一送这位在药界叱咤风云多年的老前辈。推开卧室门,浴室传来哗哗流水声,敢在他浴室洗澡的人,除了璟昭没别人。如今的璟昭,在李家比在自家还放肆,自家他都不敢光着。
  李光宗解着袖扣径直走向浴室。
  浴室门一开,豆蔻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花洒下的璟昭正仰着头冲脸,朦朦胧胧中,还真像沐浴在天河的仙子,腰窄臀翘,一双修长的美腿,水珠顺着身线流淌,蜿蜒成小河,勾勒出一幅诱人的美人图。
  看得李光宗指头发紧,想入非非。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袋里闪过一丝邪念,他真想不管不顾地干死仇人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独苗。
  咬着他肩膀,捂着他嘴巴,不管他怎么哭怎么求饶怎么认错,也不心慈手软,直到他咽气。
  脱掉衣服甩在地上,大步跨过去,两臂从后锁住了那截不盈一握的腰,鼻尖蹭过璟昭湿漉的鬓角,低声道:“吻我。”
  璟昭偏过脸,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蒸红的眼睛含情带笑,唇刚碰到李光宗的,就被对方扣住后颈深吻。
  缠缠绵绵,俩人在水下热吻好一会。
  李光宗掌心抚过他光滑的肚腹,道:“胖了。”
  “有吗?”
  “嗯。”
  “都怪八叔。”
  “为何?”
  “厨艺越来越精进了,这些日子我总忍不住多吃两碗饭。”他扭过身,推了把李光宗肩膀,“狗奴才,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
  “哼,那你说我胖!”
  “不胖。”小腰突然被男人攥紧,璟昭轻呼一声,被迫转身面朝墙壁。
  李光宗用花香皂帮他擦背,泡沫水顺着脊柱往下渗……
  男人简单直接,甚至有点暴。
  **
  璟昭指甲猛地抠紧了墙缝,“疼李光宗!”
  “哪疼?”
  “肚子疼肚子疼……”
  “我轻点。”
  璟昭咬着牙撑了片刻,满头大汗,还是不行。
  手拿下来抓住男人胳膊,“不不行,还是疼。”
  “………………”
  “让我做完。”
  璟昭深呼吸,尽量放松自己,让他再试试。
  可还是不行,疼得一点都承受不了。
  “你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
  扫兴,水声突然凝滞,李光宗叹口气,从他身上起来,扯过储物架上的毛毯,裹住他,把人抱回了床上。
  “睡吧,我出去有点事。”李光宗拉过被子,极其敷衍地盖在了他身上。
  “你去哪?”
  李光宗没回答,自顾自地穿衣服,然后撇下他出门了。
  北风萧瑟,残月悬在枯枝头,深秋的夜,总是显得很凄凉。
  李光宗坐着车,来到了城西监狱,看守人员把他带去了行刑现场。
  两个警员举着枪,瞄着一个头上罩着黑布,四肢呈“大”字被绑在行刑架上的男人。
  男人呜呜唧唧挣扎着。
  前方摆着一张方桌,两把木椅,上面还搁着茶点。李光宗走过去,落座,抽出一支烟点燃,“东西已经送到了您府上。”
  沈知庭端起茶喝了一口,“叫李爷破费了。”
  “孝敬您,谈不上破费。”
  “行刑!”指挥员令一下,“嘭!”枪声一响,惊飞了树梢的乌鸦,李光宗吹出一口浓烟,“齐爷,您走好。”
  观赏结束,沈大人默默离了场。
  李光宗刚出监狱大门,一男子冲过来扑跪在他脚下,咣咣直磕头,“李爷,您行行好行行好,媳妇刚怀上孩子,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李光宗弯腰捏起男子下巴,语气相当冷漠,“来收尸的?”
  齐三公子急促点头,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求求李爷。”
  “给你三日,”他余光向后瞄眼监狱那掉了漆的大门,“被李某送进去的,没有活着出来的,别再挑战爷的底线。”
  李光宗甩开他上了车。
  李光宗向齐家索赔十万洋,原本齐玉成向慕尚远贷的英镑够赔付,可那钱是他贷来孝敬审判厅那边的。
  他爹这事出得,掏空了家底,十几间铺子全部抵给了慕尚远,一开始他没当李光宗是回事,多次拒绝赔偿,后来他知道李光宗的狠毒了,十万洋对他来说已成天文数字,李光宗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用宅子抵,否则赔不上送他进大狱。
  夜色更深了,一道闪电在车前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李光宗命令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回李府。
  李司给李光宗撑着伞,往洗云堂走着,瞥见个拎着食盒的小丫头从厨房方向出来,问道:“哪个院的?”
  小丫头扭头一见是大少爷,欠了欠身,“大爷,我是玉欢,元公子院里的。”
  李光宗这才想起来,后院还养着一只金丝雀。
  卓元不老实,被李光宗无限期禁了足,不允许他踏出梨香园。
  他是该去看看旧人了。
  “带路。”
  小丫头眼睛发亮,兴高采烈地带着李光宗回了院,老远就喊,“大爷来了!”
  卓元掀开门帘,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忙迈出门槛迎他,两手缠上他的胳膊,声音委屈得不行,“爷,您是不是把元儿忘了。”
  李光宗瞧他一眼,青衣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
  “瘦了。”
  卓元红了眼睛,“想您想的。”
  屋内亮着电灯,小丫头掀开食盒,为他们摆上酒菜,元儿坐在李光宗对面,看着他,就掉了眼泪,像个姑娘似的,拿手绢擦。
  “哭什么。”
  卓元嗔怪,“大爷有多久没来看元儿了,元儿貌丑皮糙没那狐狸精会勾人,惹不得大爷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