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孙志力明显动摇了:“三百万!给我三百万,我就告诉你!”
  “一百万。”裴栾秋斩钉截铁,“足够还债,剩下的还能做点小生意。”他顿了顿,“你儿子……应该也很想念父亲吧?”
  “儿子”这两个字显然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孙志力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好……成交!”
  债务有了着落,孙志力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收拾出沙发,给裴栾秋倒了杯水,这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其实那天……”
  狭小的出租屋里,孙志力的声音低沉沙哑,可刚说几句,裴栾秋就突然打断:“你说当时有三个人?”
  孙志力茫然点头:“对,我当时在做保洁,那个角落很隐蔽,除了苏总,还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没发现我。”
  裴栾秋立刻翻出方羽的照片:“看看有没有他?”
  孙志力接过手机仔细端详,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段视频。
  “没错,就是他!”孙志力把两部手机都递给裴栾秋,“事发后我才想起来录像,虽然匆忙,但三个人的脸都拍到了。”
  裴栾秋迫不及待点开视频,画面一开始,他的弟弟已经倒在楼梯下昏迷不醒。
  楼梯上方,苏丞和方羽正在激烈纠缠,方羽的状态明显异常,像失控般疯狂挣扎,视频里隐约传来痛苦的嘶吼。
  苏丞正全力按住他,似乎想进行精神疏导,却因对方的抗拒而无法实施。
  “以前就听过说有些哨兵初次觉醒会暴走,但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孙志力咂咂嘴,“那威压,吓得我腿都软了……”
  孙志力脸上浮现后怕的神色,语气却带着几分嫉妒:“那小子觉醒后的精神力怕是有S级,爆发时的气浪直接把另一个年轻人掀下楼梯,要不是苏总站得靠后,估计也得摔下去。”
  裴栾秋死死攥着手机,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直到孙志力战战兢兢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裴总?您……没事吧?”
  裴栾秋无言以对,视频和孙志力的证词已经说明一切,他找错了复仇对象,真正导致弟弟昏迷的人……是方羽。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那些违和感,还有能让苏丞如此维护的人,除了方羽还能有谁?
  可不说方羽如今生死未卜,即便方羽还活着,他又能如何?视频清楚显示,那只是一场意外。
  难道他要为无心之失,去报复一个比弟弟还小的孩子?
  想到弟弟的遭遇竟是一场意外,再想到自己对苏丞做过的事,裴栾秋只觉命运弄人。
  他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茫然,低头看向视频定格的画面……
  苏丞正全力阻止方羽暴走,眉宇间透着坚毅,与疗养院里那个麻木空洞的苏丞判若两人。
  强烈的悔意席卷而来,即便苏丞隐瞒了真相,但他确实无辜,裴栾秋想起自己一次次用威胁手段折磨苏丞,几乎窒息。
  剥开仇恨的外衣,他再也无法否认自己对苏丞的感情,可他都做了什么?苏丞变成如今这样,难道就没有他的推波助澜?
  若不是他揭露方淮死亡的真相,方羽怎会负气出走遭遇车祸?
  如果说方羽的死给了苏丞致命一击,那他裴栾秋就是亲手将苏丞推下悬崖的帮凶。
  虽然孙志力劣迹斑斑,但裴栾秋临走时还是让助理转了300万,并承诺等他儿子大学毕业可以来公司实习。
  这不是善心大发,而是裴栾秋觉得若非孙志力拍下视频,他可能永远被蒙在鼓里,这300万,是他该付的代价。
  离开出租屋的一路上,裴栾秋不断自问:还来得及挽回吗?
  当他站在疗养院病房,看到被束缚带绑在床上的苏丞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知道苏丞情况不好,但上次见面时,苏丞至少还能坐在窗边,望着远方等待什么,可如今……床上的人瘦得脱了形,苍白得几乎透明。
  裴栾秋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苏丞脸颊时猛地收回,他还有资格碰这个人吗?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真相……如果他当初坚持把苏丞接走……如果他没有放任不管……
  “为什么绑着他?”
  裴栾秋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骇人,被他盯着的护理人员吓得说不出话,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一位年长的护理才战战兢兢开口:“苏……苏先生有自残行为,还有自杀倾向,不绑着的话,随时可能出事……”
  自残?自杀?裴栾秋瞳孔骤缩,“你再说一遍?”
  护理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这、这是主治医生的指示……”
  裴栾秋颤抖着掀开苏丞的袖口,在看到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怎么会这样?因为方羽的离开,苏丞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吗?如果他今天没有发现真相,下次见面会不会已经……
  “什么时候开始的?”裴栾秋声音嘶哑。
  听完护理的解释,他才知道苏丞的情况已经恶化一个多月了,而那时,他明明来过疗养院,却因为犹豫而没有推开那扇门。
  裴栾秋知道,自己对苏丞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不奢求原谅,只想尽力弥补。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两名护理更是不敢出声,直到开门声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走进来的主治医生拿着病历本,看到裴栾秋时明显一怔:“你是……”
  裴栾秋已经恢复平静:“我是裴栾秋,苏丞的哨兵。”
  医生看了看手表:“裴先生,探望时间已经过了,请你离开。”
  “现在才下午四点。”裴栾秋皱眉,“我记得疗养院晚上八点才关门,预约后还能延长。”
  医生合上病历本:“苏先生情况特殊,不适用常规探望时间。”
  “特殊?”裴栾秋看向被束缚的苏丞,心头涌起不安,“那我什么时候能来?”
  “早上九点到十点,下午两点到三点,这两个时段他是清醒的。”
  裴栾秋声音沉了下来:“你是说……他每天只有四个小时是清醒的?”
  “是的,苏先生有严重的自毁倾向,必须严格控制活动时间。”
  “你们就是用药物让他一直昏睡?”想起苏丞手臂上那些针孔痕迹,裴栾秋再也压不住怒火,厉声质问,“谁给你们的权力这么做!”
  医生警觉地后退几步:“裴先生请冷静!这是经过家属同意的治疗方案!”
  “家属?”裴栾秋神色冷沉,他想到宋家那些贪婪的嘴脸,“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方案,现在立刻停止,否则,我会以谋杀罪起诉你和这家疗养院!”
  裴栾秋不信任这里的医护人员,只是作为共同监护人,他无法直接带走苏丞,不过,他至少有权安排可信的人来照顾苏丞。
  他立即让助理寻找专业护工,又亲自请来曾为苏丞治疗抑郁症的罗医生,在高薪聘请下,罗医生同意亲自照看苏丞。
  回到公司后,裴栾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位对苏丞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去哪了?
  他立即拨通电话,才得知老管家一个多月前因地面湿滑摔伤了腿,至今仍在住院。
  挂断电话,裴栾秋神色凝重,一个多月前老管家受伤,一个多月前苏丞病情恶化……这未免太过巧合。
  能如此轻易干涉这些事的,除了觊觎苏丞财产的宋家,还能有谁?想到这里,裴栾秋的眼神越发冰冷。
  *
  一路上,江慕都在猜测裴栾秋突然约自己见面的原因,之前他多次联系裴栾秋未果,甚至怀疑自己被对方给拉黑了。
  当时裴栾秋在国外,他也没机会当面询问,后来宋家不断找麻烦,他连公司都去不了,更不清楚裴栾秋何时回国的。
  推开办公室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裴栾秋,江慕实在摆不出好脸色。
  落座后,他沉默不语,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直到助理送上咖啡,裴栾秋才开口:“苏丞的病情……到底怎么回事?”
  江慕直视对方:“你不是说要和苏丞划清界限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他毕竟是我的专属向导……”
  “现在才想起来?”江慕冷笑,“你当我是傻子?”
  裴栾秋摩挲着咖啡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想知道,苏丞变成这样,和宋家有没有关系。”
  提到宋家,江慕怒火中烧:“肯定有关系!他们设计老管家摔伤,还千方百计阻挠我见苏丞!”
  虽然对裴栾秋仍有疑虑,但势单力薄的江慕还是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和盘托出,他坚信宋家是在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对苏丞下手。
  “但我没有证据……”江慕挫败地叹气,“作为朋友,我能做的太有限,所以才一直联系你,只有你这个哨兵能阻止宋家。”
  裴栾秋沉默不语,心中翻江倒海,他到底错过了多少挽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