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离开?没有人能够离开!」
  风铃和苏白正准备离开会客室,后方突然传来了声音。苏白他们转头看去,就看见附身在肖晓蝶身体里的鬼物自暴自弃地倒在破败的沙发堆里,正讥笑地看着他们。
  因为那只鬼物的力量被镜中世界压制,就连原本捆在越正清身上的血线都已经消失不见。但越正清的精神原本就已经临近崩溃,进入镜中世界后更是很快就晕了过去,再没有力气吵吵些什么了。
  「和镜外世界一样,这个会客室已经是最平静的地方了,无法使用力量的人类在这里如同蝼蚁,你们迟早……」
  那只鬼物的话还没说完,风铃就已经迈步走了过去,直接一拳砸在了那只鬼物的脸上。
  “抱歉,我忘了这是肖晓蝶的身体。”风铃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准备转身的时候,风铃又从旁边破败的茶几处捡起了两根还算完好的厚木条,看起来应该是原本茶几上的横木,差不多一臂长,拿着也很顺手。
  “我记得你很擅长用剑……或者伞?”风铃将其中一根木条递给苏白,虽然断裂的木条有些倒刺,但如今的情况也顾不上太多。
  苏白笑着接过了木条,并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苏白上一次和风铃见面的时候之所以能够使用长剑和长柄伞,是因为当他借用黑伞力量的时候,黑伞的力量对长柄武器有一定的影响,甚至能够让一把普通的黑伞变成锋利的刺刀。
  而在镜中世界力量的压制下,苏白暂时无法借用拼图们的力量,甚至无法与厉鬼拼图进行沟通。
  手里拿根棍子,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苏白也看了一眼那些角落里的黑影,虽然那些身体呈胶状的鬼物外表很奇怪,而且一直都站在角落里不吭声,但苏白还记得之前通道打开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鬼物拼了命地想要挤出通道,只不过最后被他和风铃的火焰逼退了回去。
  也许正是因为通道的关闭,这些失去了希望的黑影如同失去了斗志一般,即使站在那里都透着阴森和怨气。不过这些鬼物并没有对苏白和风铃进行攻击,它们可能和肖晓蝶身体里的鬼物一样,觉得风铃和苏白必然会和它们一样困死在镜中世界,甚至觉得两个人类在镜中世界苟延残喘会比现在死去更加痛苦。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先离开这里。”苏白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门口,看见风铃点头之后才推开了会客室的大门,一股更血腥的气息瞬间从外部涌入,“即使是在这个被侵蚀的空间里,不同的地方被侵蚀的程度也不同。”
  “这一切的肇事者,就藏在侵蚀程度最高的地方?”风铃的话语中并没有畏惧,反而有一丝决然,“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一定要去看一看。”
  听着风铃坚定的语气,苏白才想起来风铃和上一世的他一样,都是进入噩梦世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实世界的玩家,甚至无名会这个组织里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扎根在了噩梦世界。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喜欢噩梦世界,而是因为他们在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苏白在这一世上有留恋,会选择进入镜中世界也是因为来自那位奇怪管理员先生的委托。而风铃会选择进入镜中世界,可能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金贵的人。
  无论是上一世的苏白,还是其他选择长期留在噩梦世界的人,在发现长期浸润在红月下可以让力量变强之前,大部分都是认为现实世界的生活比噩梦世界更恐怖,或者说是认为噩梦世界的生活比现实世界更有意义。
  这样的玩家多是矛盾的存在,一边为了通关和存活竭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一边又从心底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就好像这些人竭尽一切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不断体验濒临绝境时那种肾上激素飙升的刺激感。
  就好像只有死里逃生的一瞬间,他们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所以,当然,无论让风铃选择多少次,她都会和苏白一起进入镜中世界。
  醒悟到这一点后,苏白反而有些感慨,也许是这一世的生活太过安逸,也许是这一世的现实世界给了苏白很多留恋的理由,他竟然忘记了无名会的风铃小姐是怎样的人。
  “走吧。”
  苏白迈步走出会客室,与鬼物口中最平静的会客室相比,会客室外的走道已经被血色侵蚀,肉眼都能够看见空气中涌动的血气。
  而在走道里,竟然还歪歪扭扭地躺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边躺着的是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真正的肖晓蝶,而另一边躺着的则是之后被拖进镜子的秦宇轩。身为精神控制者的秦宇轩在镜中世界依旧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手臂和脑袋还时不时地动一动。
  听到人走出会客室的动静之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秦宇轩吃力地移动视野,在充斥着血气的模糊视野中看见了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的苏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
  第250章 糟糕的敌人
  秦宇轩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苏白,那种感觉让秦宇轩觉得很奇怪。
  苏白这个人,是秦宇轩进入这场游戏之后,第一个特别注意到的玩家。那个时候,秦宇轩第一眼看见苏白就已经有些移不开视线,就仿佛灰暗的噩梦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清新淡色。
  秦宇轩在成为噩梦世界的玩家之前,只是一个被父母压抑到想要抹杀掉自己的崩溃复读生,从补习班回到家的路上,但凡身上的定位器偏离一段路,就需要向父母汇报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在那个连做梦都只有课堂和习题的灰暗日子里,秦宇轩也曾经有过梦想,靠着想象自己考上大学甚至大学毕业之后幸福的生活,来熬过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在秦宇轩坐在辅导班发呆做白日梦的时候,他会幻想自己离开那个除了责骂和冰冷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会幻想自己在新的环境里摆脱阴沉的形象,去结交新的朋友,甚至是找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
  他会想象自己和心爱的人一起时的相处方式,甚至会想象如何将自己的家布置成和原生家庭完全不一样的最温暖的风格,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想象自己将来会怎样温和友善地与自己的孩子相处,让自己的孩子在温暖中成长成优秀又阳光明媚的样子。
  所以在秦宇轩的白日梦里,他总能看见一个没有脸的熟悉的陌生人,那是他梦想中的能够陪伴他余生的爱人。
  当秦宇轩看见蜷在沙发上的苏白时,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念头——“就是‘她’,‘她’就是我一直都想要找的那个人!”
  如果是成为玩家之前的秦宇轩,恐怕已经成为了另一个紧随其后的张一步。
  但现在整个人扭曲至极甚至被恶意吞噬的秦宇轩,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过这所谓的梦。过去的那些梦在如今的秦宇轩看来甚至是幼稚且可笑的,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现实世界依旧在指责谩骂的父母,在秦宇轩眼中已经是定时上演戏剧的小丑。秦宇轩甚至很喜欢那种他们急得头冒青筋,因为他自己早就已经是无所谓考试和未来的人,现实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好笑的情景剧,这也是秦宇轩没有对身边人动过手的原因。
  也是因为如此,秦宇轩对苏白的关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弱小且重病的新人在他看来和现实世界的普通人一样没用,对苏白一见钟情的也并非是精神控制者秦宇轩,而是已经被秦宇轩彻底放弃的那个过去的自己。
  过去的自己可以说是秦宇轩最痛恨的人,很懦弱,很无能,不敢反抗,唯一拥有的东西就只有复读班上发呆时做的那些白日梦罢了。
  所以秦宇轩一看见苏白,就会想起他最讨厌的那个只会做白日梦的自己,就会心生厌恶。
  但……那都是秦宇轩被拖进镜中世界之前的感受了。
  秦宇轩被拖进噩梦世界之后,他所谓的力量和自信都被四周压迫而来的血气侵蚀殆尽,他在短短的时间里又变回了过去无能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不曾拥有。
  就是在这个时候,秦宇轩勉强抬起头,看到了距离他越来越近的苏白。既然这个时候的秦宇轩已经再次一无所有,他至少也希望能够再拥有一次白日梦。
  秦宇轩的身体虽然发软,但瘫在走道里的原因并不是走不动路,而是在血气和戾气的侵蚀下精神临近崩溃,甚至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当视野中的苏白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秦宇轩的思绪竟然有那么顷刻间的清明,甚至扶着墙在走道里站了起来。明明之前已经知道苏白的性别是男性,可秦宇轩这时候也想不到这些,他眼中的苏白就是这个血色世界中的一抹清新色,也是他接近崩溃的大脑中出现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太多理由,甚至没有太多逻辑,秦宇轩像是在被本能控制着向苏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