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洛国的人。
  洛商风。
  眼皮直往下坠,顾扶砚舔了舔唇角,咬紧牙关,汗水混着血水的咸腥味道在舌尖炸开。
  “换一身衣服,”看着顾扶砚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林良冲其中一个太监颔首,吩咐道:然后将人绑起来,送到正殿去。”
  “是,林公公。”
  “……”
  不知过去多久,那团火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愈发凶狠起来,几乎要将人的理智都悉数燃烧殆尽。
  顾扶砚恍若在一壶滚烫的热水中不断沉浮,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烫成了霞色。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贴上了他的侧脸,顾扶砚无意识地蹭过那个能够自己带来凉意的手。
  那只手瞬间不动了,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任由意识不清的太子殿下紧紧抓住,贴在脸侧。
  可就像是一块冰投入沸水中,很快就融化,对着那团火无可奈何。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件事,那只手轻柔却坚定地从顾扶砚怀中抽出,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抱起,缓步带他来到一个安静柔软的地方。
  角落的青花缠枝香炉中燃着龙诞香,琥珀甜香与芳润的木香交缠在一起,钻入鼻腔,几乎夺取他全部的呼吸。
  龙涎香向来是皇室御用之香,顾扶砚自小却并不喜欢这香气,此时闻到这香却生出了熟悉之感,拧在一起的眉放松了几分。
  立在床边的人此时却仿佛凝成了一尊石像,视线始终未曾从顾扶砚身上挪动半分。
  顾扶砚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额上滚落的汗珠打湿了蚕丝被,黑色的发丝黏在脖颈、脸侧,带来强烈的黑与白的视觉冲击。
  紧了紧指尖,洛商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目光深邃如一汪幽潭。
  往日的太子殿下始终遵循着君子礼仪,芝兰玉树,端方有礼,无时无刻不都是脊背挺直、衣着整齐,哪里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说是狼狈也并不准确,那般出众的气质与相貌,就算落了难,落得满身狼狈,都透着惹人怜惜的美感来。
  洛商风压低身子,俯下身去,双臂撑在顾扶砚头两侧,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一个极近的位置,一个平常从未有过的距离。
  近得洛商风能够清晰地数清楚顾扶砚眼睑上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浅淡的琥珀色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愈发深邃,仿佛点了墨,墨色在瞳孔中泛开。
  洛商风伸出一根指尖,抵在身下之人的唇瓣上。
  过于鲜艳的颜色落在他那双泛着幽光的琥珀色瞳孔中,仿佛点燃了一簇火焰,带着燎原之势。
  衣襟不知何时敞开,垂眸看去,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滚了好几圈白色的纱布,看得出来包扎得极为粗糙,隐隐渗出血色。
  洛商风面色一沉。
  那群太监未经允许给太子下药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他用刑?
  想到已经被自己关进地牢的人,洛商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仅仅是关入牢房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唔……”
  正在他停手之际,身下的人似乎是实在挨不过去了,扬起下巴,仿佛一只引颈就戮的白天鹅,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掐破他的皮肤,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
  “别动。”
  洛商风握住了顾扶砚的挣动的手腕,举过头顶,捡起落在一旁的腰带,绑在床头。
  身下的人意识还未清醒,又因为药性挣动个不停,本就脆弱的伤口都裂开,将白色的纱布染红大半。
  “太子殿下。”
  洛商风凑到顾扶砚耳边,声音轻柔得仿佛羽毛滑过耳尖:“我替太子殿下处理一下伤口,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小心翼翼地扯下那层层叠叠的纱布,洛商风垂着眼,面色凝肃,一边安抚着身下躁动不安的人,一边快而轻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好。
  一条条狰狞丑陋的刀伤横亘在那具身体上,有的深有的浅,纵横交错,仿佛一幅完美的画卷被人蓄意毁坏,落下了难看的墨痕。
  对于洛商风来说,实在是刺眼的很。
  指尖依次拂过,他在心中默默数过那些伤痕,整整二十一道,有些划的浅,或许不会留下痕迹,可有些却将会伴随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彻底淡去。
  心脏忽地空了一拍,洛商风有些不安,没有由头。
  心中愈发烦乱,手上的动作也不禁重了几分,一道压抑的闷哼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
  伤口传来的刺痛似乎令顾扶砚混沌的大脑恢复了几分清明,紧闭的双眼缓缓张开,迷乱模糊的眼映照出洛商风的身影。
  “洛……”
  顾扶砚神色迷惘,似乎仍被困在噩梦之中,指尖轻抚过洛商风额角那道梅花形状的胎记。
  “洛商风……”
  心底忽然涌出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恐,洛商风垂着头,任由碎发遮住他的眉目,不敢去看顾扶砚的眼睛。
  他不择手段地留住他,却又害怕看见他脸上一丝一毫厌恶的神情。
  第247章 古代27
  指尖轻拂过顾扶砚的眉心,洛商风低下头,贴上他的额头,皮肤相触之间,一片火热。
  “殿下……”
  气息交缠,洛商风手心拢在顾扶砚眼上,喉间发出叹息般的呼唤。
  视线下移,那嫣红的唇轻轻抿起,比之玫瑰花瓣还要瑰丽几分。
  洛商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过于艳丽的颜色,仿佛受了蛊惑般,缓缓靠近……
  “大人——”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如梦初醒,洛商风一把扯过一旁的薄被,盖在衣衫不整的青年身上。
  床帐微晃,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两道人影几乎交叠在一起,影影绰绰,姿态暧昧。
  被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震在原地,太医忙不迭跪下,额头抵在地上,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洛大人有何吩咐?”
  皇宫已然被洛国军队控制,太医一时之间也拿不准如何称呼洛商风,于是挑了个不会出错的尊称。
  “看看他身上中的药。”
  替顾扶砚拢好衣襟,又用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洛商风这才拉开床帐,露出床榻之上的人。
  那是……
  “太、太子……”
  抬头看了一眼,年迈的太医眼珠几乎快要瞪出来。
  “嘘。”
  泛着寒芒的长剑搭在他的脖颈上。
  “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头顶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那剑身一般冰冷。
  “是、是……”
  长剑挪开,太医眼观鼻鼻观心,凑到床前,搭上那截手腕。
  “是春宵渡。”
  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洛商风:“小剂量倒是对身体无害,可这位……喝进去的剂量远超过安全剂量,以这霸道的药性,怕是会五脏亏损。”
  “何解?”
  话在口中滚了几圈,太医委婉答道:“只能想办法让这药性尽量抒发出来。”
  洛商风颔首:“我知道了。”
  太医赶忙起身,仿佛火烧屁股,转身离开。
  “等等——”
  身后那尊煞神又发话了。
  “我该如何判断药性已经散去?”
  抬起袖子,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等身体的温度降下去,大概就差不多了。”
  转过身,洛商风摆摆手:“下去吧。”
  太医如获重释,屋内很快就只剩一轻一重两道呼吸声。
  一直渴望的人近在眼前,洛商风却仿佛久未归家的游子,难免生出近乡情怯之意,立在原地,许久未动,直至床榻之上的人按耐不住汹涌霸道的药性,口中溢出染上情/欲的呻吟。
  洛商风眼眸微动,那琥珀色的瞳孔渐深,仿佛水波般荡开一圈圈波纹。
  欲念潜滋暗长,不知从何时起,一粒小小的种子扎根,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再也无法拔除。
  喉结滚动,洛商风一点点靠近,两道沉重炽热的呼吸交缠,两具渴望的身体愈靠愈近,恍若干柴遇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双手无力地搭在洛商风的肩头,感受到身下撕裂般的疼痛,顾扶砚半阖着眼,死死咬住嘴唇。
  纱帐微动,红烛燃尽,留下一道凝固的蜡痕,凝在此刻,仿佛也凝固了时间。
  *
  晨间,带着凉意的风穿过半开的窗,吹得纱帐舞动,一节白皙的手腕搭在床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印着密匝匝的红紫色,比之庭院之中的红梅,不知哪个更艳丽几分。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挲声后,有人走下了床。
  在宫殿外拖着扫把扫地的宫女抬头,窥见那半开半合的窗间倏地现出一抹人影。
  秋水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位属于洛国、手段强硬的掌权者悠悠踱步至窗边,并未完全合拢的衣领之中透出点点暧昧的痕迹。
  似乎是注意到他惊惧的视线,那位狠辣的君主只是向他投来警告性的一瞥,紧闭的窗随后就隔绝了内里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