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余长风不知从哪得来的结论,但顾扶砚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顾扶砚:“嗯……”
  余长风:“你竟然还沉默了?!”
  “话说你最近怎么和那个小质子走得这么近了?”
  余长风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是碍于每次见到顾扶砚时他不是在处理政务,就是与那洛商风待在一起。
  他向来是个憋不住事的,现在找着了机会,当然要将心中的疑惑一吐为快。
  “见到他就感觉分外亲近。”
  顾扶砚仔细想了下,模棱两可地答道:“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
  余长风向来不信这些虚幻的东西,小声嘀咕:“孽缘还差不多。”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好的缘分之说吧?
  “你说什么?”顾扶砚没听清。
  “没啥……”
  余长风捂住了嘴。
  “前面就快到了!”
  余长风猛地一扯缰绳,无痕哒哒哒向前跑了几步,将踏雪抛在身后,他朝顾扶砚粲然一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太子殿下,我先走一步了——”
  顾扶砚失笑,摇摇头,一扬缰绳,加快速度,向前追去。
  斜斜落下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两道黑色的身影错开,又逐渐靠近、重叠。
  洛商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目光沉沉,琥珀色的瞳孔在光下分明是十分透亮的颜色,此时却变得阴沉可怖,仿佛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
  “好像要下雨了?”
  余长风手掌搭在额上,极目远眺,一片厚厚的乌云悠闲地飘来,遮天蔽日,本来灿烂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顾扶砚蹙眉:“我们加紧速度,赶在下雨之前回去。”
  “行——”
  “那我往这边走了,”余长风冲顾扶砚抬了抬下巴,笑道:“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后再见。”
  为了提高一点效率,现在只能分头行动了。
  顾扶砚轻轻颔首,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微风拂过,吹得枝头树叶沙沙作响,很好地掩盖了别的细碎的声音。
  黑黢黢的树林中,几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与余长风分别后,顾扶砚刚走出一段距离,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一直有人跟在他身后,如芒在背——并非友好的视线,而是夹着恶意的刺探与打量。
  双腿夹紧马腹,顾扶砚拉紧了缰绳,默默加快了速度。
  似乎发现他已有所察觉,躲在林中的人也不再刻意隐藏,整齐轻快的脚步声落在耳畔,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
  顾扶砚猛地向后仰躺而去,一支暗箭堪堪擦过鼻尖,直直向前射去。
  直起身子,飞快向后瞥了一眼,几道黑色身影紧紧缀在身后,顾扶砚眼尖地认出那马是宫中安排的马。
  看来混进来的刺客先是抢了马,然后再来追他。
  顾扶砚不是没有遭过刺杀,只是平日里他身边守卫极严,前来刺杀他的杀手往往还未近到身前就已经被解决了。
  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趁着他身边无人来取他的性命——但参与春猎的人员名单应当是仔细排查过的,这些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内心思绪万千,现实也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顾扶砚侧身小心避开射来的暗箭,纵马驰骋,速度已是达到极限。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后连绵不断的暗箭终归还是阻碍了他的脚步,纵使再小心,擦身而过的箭矢还是划伤了小臂。
  左手臂的衣料被划破,露出内里一道鲜红的划痕,缓缓渗出的血液洇红了白色亵衣,不间断的刺痛感袭来。
  马蹄声愈发急促,每一步似乎都敲在他的心头。
  喘了一口气,顾扶砚面色冷峻严肃,那双温和的眼中全然不见和睦安然,有的只是极致的冷静。
  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迟早落到他们手中。
  丝毫不在意正在向外渗血的手臂,顾扶砚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奔去。
  身后的人像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死死黏在后背,他们人多势众,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
  顾扶砚眼神一凛,突然拉紧缰绳,向左侧一扯,纵马冲入郁郁葱葱的高大乔木林中。
  葳蕤繁茂的森林张开巨口,将少年身影吞没,惊起枝头一群鸟雀,落在半空的羽翅晃荡,即将落地时,被狠狠踩入泥地。
  林边另一侧,余长风似有所感,缓缓回头,只见鸟雀掠过天际,乌云已笼罩了半边天,黑沉沉一片,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风雨欲来。
  第233章 古代13
  黑衣领头人半弯下腰,指尖捻过地上半湿半干的黄土。
  沿途的杂草倒了一片,形成一个羊肠小道,不连贯的暗红血迹落于其上,点点滴滴,大概连成一道轨迹。
  只是这轨迹到这儿戛然而止,仿佛是一根被剪断的红线。
  “大人,周围被人处理过了,分辨不出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
  检查一番后,身后之人抱拳,冲为首的黑衣人汇报。
  本来只要顺着周围杂草的痕迹还有地面的血迹判断顾扶砚的行踪。
  这太子倒是个聪明的,一边甩开他们,还能将留下的痕迹抹干净。
  “分头追,他受伤了,跑不远。”
  蒙面黑衣人眼神阴鸷,沉声道:“皇宫那边很快就会发现异常,派护卫来支援,必须赶在那个时候将太子解决了!”
  “机会只有一次,要是完不成任务,我们回去都得死!”
  “是!”
  数十位黑衣人分为两批,分别向两个方向搜寻顾扶砚的踪迹。
  此时的顾扶砚也并不好受。
  将那些人甩开花费了一番力气,他下马抹除行踪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落了不止一处伤。
  一支箭矢刺穿了他的右肩,动作之间牵动了伤口,源源不断刺痛刺激着大脑神经。
  所幸那箭头无毒,只是失血过头以及迅速耗尽的体力让他有些头晕,眼前不时闪过许多黑影,眼皮沉重得像是几天几夜未曾合眼睡过。
  这让他想起曾经有一次没有完成好功课,被父皇责罚,罚他跪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期间没有合眼。
  其实他已经很困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不敢眨眼,更不敢睡,他害怕一觉醒来又是满地的动物尸体。
  身形一转,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具小小的身体,父皇明明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只能看见那明黄色的衣摆在眼前晃动。
  父皇说,这对他的惩罚,因为他是太子,是朱离国未来的储君,不该将时间花在这些牲畜身上,荒废了学业。
  然后那些小动物的尸体仿佛下冰雹似的砸在地上,轻飘飘地落在他面前,像一片羽毛般轻盈,又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头上,压得他抬不起头。
  呼吸逐渐变得极为凌乱和沉重,顾扶砚咬紧舌尖,晃了晃头,将杂乱的记忆甩至脑后,强撑着一口气,一丝不苟地将踪迹抹除干净,扯下干净里衬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拉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踏雪离开原地。
  一边走,一边注意不要留下明显的痕迹,这样实在是拖慢了他行进的速度,如果那群人速度足够快的话,极有可能再次追上他。
  顾扶砚很少有如此孤立无援的时候。
  那些人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幸好身为太子,平日里的骑射之术花了真功夫,不是什么只有空架子的花拳绣腿,勉强躲过了这一遭。
  下一遭就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了。
  手落在神色恹恹的踏雪头上,顾扶砚感受到马儿用额头温顺地蹭过他的手心,紧绷的神色温柔下来,因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唇弯起。
  “方才辛苦你了。”
  顾扶砚举起袖子,擦了擦它雪白皮毛上的血迹。
  也不知道这血是从他身上蹭上去的还是踏雪自己的。
  越擦越擦不干净,顾扶砚皱起眉,举起手着重擦了擦,那片鲜红的血迹似乎逐渐扩大,像颜料落在水中会,晕染开来。
  意识恍然间忽然飘得很远,顾扶砚仿佛看见了踏雪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大片的血迹蔓延,收他的身上手上都是刺眼的红色。
  顾扶砚的呼吸逐渐沉重,胸膛剧烈地起伏,肺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空气,一点也呼吸不了。
  靠在身侧粗壮的枝干上,顾扶砚身躯缓缓下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前发黑。
  他能够感受到踏雪急切地用头推搡着他的身体。
  他想要摸一摸马儿的头,告诉它不用担心,可无论怎样他都抬不起手。
  意识消散之际,他好似听见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最后的视线中一道身影逐步靠近,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
  大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无数雨珠串联在一起,织成一块密布的雨幕,几乎叫人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