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才抬起脚,一根长箫挡在了身前。
  “你不能带走他。”
  彻底撕下面具,祁海楼露出那张昳丽的面容,素来带着笑意的双目也彻底冷下来,泛着寒气。
  “你有本事就拦住我。”
  挑挑眉,苍尽野单手半抱着苍流荒,手腕一翻,握住长剑,直指挡在面前的人。
  “好啊。”
  祁海楼同样勾起嘴角,既然已经暴露,干脆放弃了长箫,拿出折扇,唰地打开,数根银针随着展开的扇面射出。
  长剑挥动,叮叮当当的脆响连成一片。
  岳云生与顾舟行顾不上围上来的杀手,红着眼,拼尽全力要冲破包围圈,冲向苍流荒。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
  夕阳渐沉,落至地平线,将天际染成一片血红。
  “头发,他的头发……”
  有人惊呼一声。
  祁海楼与苍尽野同时停下动作。
  青年满头青丝渐白,仿佛镀上一层白霜,染上月光的孤寂。
  “咳、咳……苍尽野。”
  苍流荒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搭在苍尽野握剑的手上,那双眼仿佛黯淡的星子,失去了原来的光泽。
  艰难地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和你走,你放过他们……算我求你。”
  求。
  苍尽野从未听他说过“求”这个字,就算是曾经最艰难、最狼狈的时候,他都没有求过他。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求他,却是为了求他放过那些完全不相干的人。
  “好。”苍尽野答道。
  一片火红的夕照落在苍流荒的身上,仿佛从那满地鲜血中滚出来似的,染得那满头白发都溅满了血。
  第215章 江湖武侠47
  “如何?”
  苍尽野双手抱胸,立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冷厉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的医者。
  “这、这位公子怒极攻心,心中积郁过盛,内力混乱之际引起毒发,内力逆行,损毁了经脉,伤了心肺……”
  “说重点。”苍尽野不耐烦地打断老者的长篇大论:“能不能治?”
  本以为给他喂了“焚心”的缓解药会见好,没想到只是缓解了毒发的症状,紊乱的内力并未像先前那般恢复过来。
  长时间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
  “经脉逆行到这种程度,已经无法完全恢复。”
  老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小心地觑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这恐怕……”
  “他现在还不能死。”
  苍尽野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无论你给我用什么办法,需要什么灵丹妙药,保住他的命。”
  “身体上的损伤用千年人参百年雪莲倒也能修复。”
  老者犹豫道:“只是这病的根本所在是‘心’,就算暂时吊住了命,心中郁结之气不散,极有可能复发,经脉再次受创的话,那就无力回天了。”
  “有何办法?”
  苍尽野眯起眼睛,听这人的话,应该还有什么办法。
  “古方有记载,以忘忧草为主料,辅以梦蝶花、黄粱米、醒世果以及南柯叶,研磨成粉,加之白露,即可制成忘忧丹,解千忧,化万仇,抹去服用者心中那些痛苦的记忆。”
  “抹去记忆?”
  苍尽野沉思片刻,做了一个手势,一个黑影立即出现在房中。
  “零五,带他去库中取药。”
  “是。”
  等老者与零五离开后,房间中只剩两道呼吸声。
  立在床边,苍尽野半弯下腰,静静看着床榻之上的青年。
  苍流荒双眼紧闭,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整张脸都失了血色,苍白如纸,往日凌厉的眉眼添了一分病气,削弱了气势,显出几分脆弱来。
  要是换做平时,青年断不可能露出这般示弱的模样。
  从来到沧澜阁、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他仿佛就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显示出自己脆弱无助的那一面来。
  他仿佛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冷静理智到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直到从手下口中得知苍流荒叛逃一事,苍尽野都未曾想过他手中最好的那把剑竟然会对准自己。
  指尖轻拂过青年惨白的唇,苍尽野垂着眼,烛光打在眉眼之间,眸中明明灭灭,面色不定。
  背叛了我,理应让你死在这里,可是现在我又不想让你死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指尖从唇瓣离开,沿着修长的脖颈,缓缓滑至心口,苍尽野挑开青年的衣领,露出白纱包扎好的伤口。
  那是他的剑留下的伤口,本该刺入他的胸膛,刺破他的心脏。
  指尖抵在伤口前,苍尽野稍稍用力,尚未愈合的伤口登时裂开,昏迷之中的青年口中溢出一丝闷哼。
  嘴角勾起一抹笑,苍尽野收回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纱,血迹蔓延。
  因为疼痛,青年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痛吗?”
  尽管知道青年不会给出答案,苍尽野依旧开口问道。
  “痛就对了。”
  低低的笑声回荡在房间中,烛光明灭之间,照亮了苍尽野眼中的阴鸷与疯狂。
  *
  “苍尽野他就是个疯子。”
  祁海楼一边为自己包扎伤口,一边狠狠骂道。
  要不是上次与那秋渡远交手时受的伤还未好,他也不至于让苍尽野堂而皇之地抢了人去。
  前往移花宫时,不小心被发现了身形,与那移花宫宫主打了一架,他自然是赢了,不过还是受了一点伤,反倒便宜了苍尽野这厮。
  不仅在苍流荒面前暴露了身份,人也没抢到,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果然一遇见那苍尽野就没好事。
  晦气死了。
  祁海楼向来为所欲为惯了,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摆摆手:“来人——”
  “教主有何吩咐?”
  “让探子打听一下苍尽野在做什么,还有他将带回来的人藏在哪儿。”
  等他养好伤,就去把人抢回来。
  苍流荒接受不了他的现在的身份也没关系,他会易容,青年喜欢什么样的脸,他都能做出来。
  祁海楼望向摆在木桌上的铜镜,镜面影影绰绰倒映出那张昳丽明艳的脸,昏暗的烛光下,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如果他喜欢女子,那他便扮作女子姿态,反正这张脸也不算违和。
  只要他肯待在自己身边,他就算手段用尽又如何?
  祁海楼眸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
  *
  “抱歉。”
  岳云生站在傅清仪身侧,几次张开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这不怪你们。”
  垂目看着眼前刚刚安葬好的师弟们,傅清仪摇摇头:“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全都死在之前那帮劫匪手中了。”
  “况且那人本就是不是什么好人,流荒和你们都是受害者。”
  他又何必怪在他们头上。
  “只是他们一个是杀手组织的首领,一个是魔教教主祁海楼,流荒到底是如何……”
  “这个我实在是不知如何向你解释。”
  岳云生苦笑了一下,指了指正在安慰小孩的顾舟行:“我与他们都曾经受到他们所害,还是流荒救下了我们。”
  “至于流荒的身份……”岳云生想到先前他们寻到的线索,眼神暗了暗:“我也不能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傅清仪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没关系。”
  向岳云生简单说明了他们的来历和任务后,傅清仪才知道他们也与秋渡远熟识。
  “流荒与秋宫主认识,你们又与流荒相识,看来是我愚钝了。”
  傅清仪低下头,打起精神:“离移花宫还有一段路程,我们先将肉苁蓉交给秋宫主,再回清霄剑派。”
  回头看了一眼正靠在树下休整的师弟师妹们,傅清仪朝岳云生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见岳云生走近,顾舟行抱起小孩,压低声音,问道。
  “小镜天怎么样了?”
  岳云生瞄了一眼捂得严严实实的孩子。
  “哭累了,睡了。”
  顾舟行眉眼间难掩倦色。
  今天一天所经历的事都太过跌宕起伏了,大喜大悲之下,就算此时已经远离危险,可精神仍未放松下来,仿佛身处梦中一般,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不知该去往何方。
  “累了的话,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小镜天就交给我。”
  摸了一把脸,岳云生朝顾舟行伸出手。
  “你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再说吧。”
  躲开岳云生的手,顾舟行视线挪到他仍在渗血的小臂上。
  默了默,岳云生点点头,坐在顾舟行身侧,熟练地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