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切的计划都很完美,郁禾风甚至请到了长假,老板答应找自己的亲戚来帮忙,顺利得不可思议,可他们终究没坐上前往英国的航班,郁禾风久违地接到了他弟弟郁禾舟的电话,得到的却是母亲生病住院的消息。
  第五十九章
  郁禾风和梁闻屿连夜赶到安名市,此时天刚刚亮,李春茹坐在病床上,头发挽得整整齐齐,面色有些憔悴和蜡黄。
  她先是和郁禾风对上视线,随后,目光掠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梁闻屿身上。
  自从九年前被赶出家门,郁禾风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只能每月汇去一点钱寥表孝意,以至于此刻看到母亲骤然衰老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郁禾风嗓子里像塞了一团异物,惭愧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郁正阳见到梁闻屿也是皱了一下眉,最后什么都没说,收拾好饭盒对郁禾风道:“我还要去上班,晚上7点回来。”
  郁禾风点点头说:“辛苦你了,爸。”
  郁正阳没回应,出去上班了。
  病房里一下变得分外沉默,最后是梁闻屿先开口:“妈,您放宽心,我已经把检查报告找s市的专家看了,安排好了医院,后天我们就去s市看病。”
  梁闻屿口中的朋友自然是宋卓,在郁禾风得知母亲检查出乳腺里有肿瘤六神无主之际,是梁闻屿立刻去找的医院,买的机票,打点好了一切,他们才能在第一时间赶来。
  过了一会儿郁禾舟也请假过来了,他和郁禾风生得并不像,小麦肤色一头短寸,显得精干利落。
  两兄弟久未见面,郁禾舟第一句话便是:“叫你别回来,你还真狠心,真不回来了。”
  郁禾风看着完全是成人模样的弟弟,也是鼻头一酸,梁闻屿搂住他的肩安抚地拍了拍。
  几人同医生去交流病情,郁禾风和郁禾舟都没什么主意,全是梁闻屿出面谈的,知道要转去s市,主治医生也点了点头,说能排上沈老的号不容易。
  忙活一天下来,李春茹还是没同郁禾风讲一句话,郁禾舟却是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特别靠谱的兄婿。
  晚上郁正阳在医院照顾妻子,三人在医院附近吃顿便饭。
  “我这边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忙,还好你们路子广。”郁禾舟只在安名市当一个车间主任,母亲突然患病,还是很可能是癌症,压力可想而知。
  “这些年我一直不在家,多亏了你照应。”郁禾风说。
  “诶,不提了,爸妈也是,太固执了,你们真心相爱,但她就是非不同意,还是你眼光好,找着一潜力股啊。”
  这几天给郁禾舟急得冒火,焦头烂额之际消失多年的哥哥竟然一下子把担子接过去了,压力骤然纾解,虽然是便饭,郁禾舟忍不住要喝上几杯,叫服务员拿来两瓶白酒。
  一边拧开瓶盖,一边问:“咱侄子叫什么名字?”
  郁禾风顿了顿才说:“梁七。”
  “梁?”郁禾舟蹙眉,看向梁闻屿,“你不是姓江么?”
  当年车祸,梁臣渊飞来安名市,把消息封锁得一干二净,郁禾风早已和郁家断绝了关系,当一无所有被留下时,也没有脸面再去见家里人,因而郁家是完全不知道两人的经历的。
  那些龃龉郁禾风不想多说,避重就轻道:“他后来找到了父亲,改了姓。”
  郁禾舟长长地哦了一声,叹道:“哎,小梁当初要是早点找到家人,咱爸妈可能也不会那么反对了。”
  这话太讽刺了,郁禾风和梁闻屿都是一阵默然,只有郁禾舟毫不知情。
  几杯黄汤下肚,郁禾舟话匣子也打开了,聊了些小时候的事儿,和这几年家里的情况,多是两兄弟谈,梁闻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显得寡言少语,有心事的样子。
  趁梁闻屿去卫生间的时候,郁禾舟拉着哥哥问:“小梁是不是不高兴?”
  他以为是自家出了麻烦事,又得出钱又得出力,梁闻屿这个兄婿不乐意管。
  郁禾风说不是,大约是累了。
  但心下也觉得奇怪,好像梁闻屿到了安名市以后,就一直有点忧郁,心事重重的。
  等梁闻屿回来,郁禾舟拉着这位兄婿,倒上了满满一杯酒:“我哥从小到大,从没跟爸妈顶过一句嘴,你那时候一穷二百,他二十岁就愿意跟着你,你现在就算是发达了,可不许辜负了他。”
  他一副娘家人撑场面的态度,弄得郁禾风尴尬,想把郁禾舟的酒杯拿走:“你别喝这么多。”
  梁闻屿却抓住了郁禾风的手腕,指尖冰凉,大约是刚刚洗过手,郁禾风发现他发梢也有点潮湿。
  没想明白梁闻屿好端端地为什么去洗了一把脸,梁闻屿已经接过酒杯,头一仰头喝了一整杯酒,度数不低的白酒吞咽下肚,他对郁禾舟说:“不会。”
  郁禾舟醉醺醺笑了,彻底醉了,郁禾风跟梁闻屿把他扛回了家。
  把郁禾舟送入他的房间,郁禾风循着记忆去厨房里找热水壶,竟然还放在原位,他给梁闻屿倒了一杯水:“醒醒酒吧,你也喝那么多做什么。”
  梁闻屿坐在沙发上,弓着背,接过温水:“我没醉。”
  郁禾风有心问他今天怎么了,梁闻屿却说想看看他以前住的屋子,两人便去郁禾风西北边的卧室,近十年没住过人,已经变成了杂物间,床上堆放着衣物,桌子上也放着一些陈年的报纸杂志,布局倒是丝毫没变,墙角放着一架电子琴,上面的琴谱甚至都没合上。
  郁禾风心中溢满了怀旧的情绪,指着窗户角的胶带,笑道:“你来找我,我不下去,你把我家的窗户都砸烂了。”
  窗外是香樟树的丛丛树影,梁闻屿抱歉地说:“没扔准。”
  郁禾风噗嗤笑了,回想起梁闻屿在下面跟他无声对口型的样子,仿佛还在昨天,却一下子十年过去了,昔日精明能干的母亲也苍老了。
  “放心,会没事的。”梁闻屿看出他的忧虑,“我把报告给专家看了,这个手术成功不难,虽然形状不大好,但不一定是恶性的,咱妈一定能吉人天相。”
  他感激有梁闻屿在这个时候陪伴着自己,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阿屿,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失忆的样子。”
  房间灯管也十多年没换过了,照射出黯淡浑浊的暖光,他看见梁闻屿眼睫覆盖出半圈阴影,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对自己说:“我也希望我没有失忆,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了。”
  郁禾风呆愣了好几秒,有些苦自己品尝的时候并不觉得苦,可是一旦被爱人怜惜,一瞬间,沉积多年以为早已遗忘的委屈就都被搅弄了起来。
  直到梁闻屿反复地亲吻着他的面颊,喃喃着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郁禾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明明被alpha更高大的身体紧紧环抱着,郁禾风却几乎觉得这个人,陷入了极大的悲恸中,他讶异于梁闻屿为什么会这样,最后反倒来安慰他:“我已经没事了。”
  第二天他们就启程前往s市,检查,会诊,开刀,短短3天李春茹就完成了手术,万幸检测出来是良性的,也不必术后化疗。
  手术台上躺了一遭,李春茹心病没了,精神状态比在安名市时还要好。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郁禾风和郁正阳陪伴在她身边,今天是梁七回国的日子,梁闻屿去机场接人,郁禾舟昨晚守了一夜,如今去酒店补觉了。
  李春茹点了点头。
  郁正阳道:“这几天小江忙前忙后,操了不少心,等会儿梁七也过来了,你可得别把小孩子给吓到了。”
  “是小梁。”李春茹没好气道,“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心里有数。”
  郁正阳总是忘记梁闻屿改了姓,总是叫成江屿,梁闻屿每次也都应了,更加导致郁正阳纠正不了这个口误。
  大约是生过一场大病,生死观走过一遭,李春茹看开了很多,她注视郁禾风的眼神不再那么嫌弃和充满失望,只是隔阂太深,一时也化解不掉。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活泼的身影钻了进来,进门先喊了声“妈妈”,声音洪亮清脆,像一颗弹珠弹跳了进来,是郁禾风半年未见的梁七,亮闪闪的一双眼睛,一出场就一扫病房里的沉寂。
  郁正阳和李春茹都吓了一跳,梁七扑进了郁禾风的怀里,扬起小脑袋,又喊了一声:“妈妈。”
  郁禾风被吓了一跳,心肝都颤了颤,郁正阳和李春茹并不知道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让郁禾风心里有多惊涛骇浪,他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呼吸,摸了摸小alpha的脑袋,说:“又长高了。”
  梁闻屿跟在后面,戴伦也来了,他们拎着几盒补品,戴伦同郁正阳和李美如都握了握手,自称是梁闻屿的大伯。
  梁闻屿拉着梁七带到郁正阳和李春茹面前:“这是你外公外婆。”
  梁七立刻喊了外公外婆,清甜明亮,一点不认生,一时间病房里热闹极了,梁七一会儿说怎么从没见到外公外婆,一会儿又讲起自己在英国夏令营的见闻,不出半小时就把老两口的心俘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