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郁禾风却不说话了,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脸颊静静贴着他的胸口,一个很思念和依赖的姿态。
  胸前的衣襟有湿润的感觉,竟然是哭了。
  有这么委屈吗?
  梁闻屿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小猫黏上了,心脏被爪子软绵绵地挠了一下。
  暧昧撩拨和逢场作戏他玩得真不少,若即若离,进退有度,心照不宣,点到为止,聪明人之间的互相撩拨早就体验过八百回了,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也清楚是怎么个流程。
  但像郁禾风这种木木的omega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种默默无言的笨拙的喜欢,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值得怜爱的地方。
  梁闻屿把鼻子埋进郁禾风微乱的鬓发里,后颈的伤疤淡了不少,隐约能捕捉到雨水的气息,却分不清那是omega的信息素还是从窗户外飘来的气流。
  *
  阿屿,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梁闻屿心想,如果郁禾风再叫两次,也许自己会同意也说不定。
  反正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没有那么小气。
  第十七章吃点好的吧你
  第二天,是梁闻屿先醒的,因为公寓的隔音太烂,楼上叮铃哐啷的动静让他整个人在睡梦里直接毛了起来。
  烦躁地睁开眼,看到了郁禾风。
  烧已经退了,郁禾风睡得很死,有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耳畔。
  恼人的噪音还在响个不停,但怒火熄了下去,梁闻屿坐直身体,胳膊一阵酸痛。
  这么硌人的床,郁禾风怎么忍下去的?
  穿好衣服,他洗了把脸,重新坐到床边。
  清晨的光落在屋子里,外头时不时有汽车飞速经过的声音,玻璃一阵抖响,越发显出室内的安静。
  昨晚来不及细瞧,梁闻屿现在才注意到,立柜上的书很多都和音乐相关,omega明明穷酸到连冬天的外套都只有一件,杂志竟然期期不落。
  桌子上就摊着一册本地剧场的期刊,最后一页被撕了下来,上面工工整整写满了字。
  梁闻屿拿到手上看,原来是杂志社举办的一个活动——给编辑部寄明信片,写自己和音乐的故事,他们会从来信中抽取一个人送音乐会门票。
  按理说早就被淘汰的活动手段竟然还存在着,而郁禾风还真的就参加了,把附赠页上明信片撕了下来,认认真真写了很多字。
  梁闻屿一目十行读下去,总结出整张明信片的故事:
  自小就学习钢琴,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办法再弹琴,但音乐仍然是他最重要的爱好。
  应该说是老实呢?还是愚蠢?看完整张明信片,梁闻屿直叹气,到底会不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那场车祸,明明就可以写得再凄惨一些,这样才能打动别人啊。
  默默承担却什么都不声张,这固然是美好的品格,但在现在这个社会怎么看都是最容易吃亏的类型。
  梁闻屿把明信片放回原处,又去看柜子,难得能够了解到郁禾风其他部分,他对这里所有东西都挺感兴趣的。
  柜子上都是书,比较让人在意的是一只硬质扁盒,以为里面会是相册一类的东西,打开来看,却又是一本书。
  书没什么特别的,梁闻屿草草翻了几页,忽然,一张薄薄的纸飘从两腿间飘落了下去,背面朝上地贴在地板上。
  他弯腰去捡,把纸翻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愣了一瞬。
  纸上是素描的人像,用铅笔画的,很细致,能看出来是郁禾风。
  画里的omega微微笑着,朦胧的爱意从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柔风拂面的感觉在岁月流逝中也没有削减。
  画的右下角原本是有署名的,但被橡皮擦掉了,只能模糊看出一点过去的影子。
  一定是很重视的东西,才会这么用心地保存。
  因为看画,梁闻屿一时没有直起身,背后突然传来郁禾风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梁闻屿自若地坐直,转过身看郁禾风,同时把画页夹回原处,合上书。
  郁禾风头发乱糟糟的,还处于一个睡懵的状态,但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上的书,紧张兮兮。
  这种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梁闻屿幻视成日记本被老师拿在手上的小学生,不愿意把心事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不能看吗?”梁闻屿把书放回到桌子上,抱臂,闲闲地问。
  只是看了张画而已,不至于为难到这样的地步吧,他的心头划过不悦。
  “是什么我不可以看?”梁闻屿再问。
  郁禾风咬住自己的下唇,稀薄的晨光落在苍白的脸上,清瘦羸弱,有种透明的模糊。
  睫毛颤抖着,在梁闻屿不动声色地逼迫下,他终于妥协了,气若游丝地:“可以。”
  笑了一下,很轻微的,梁闻屿问:“前男友?”
  omega一怔,这次是点头。
  得到答案,梁闻屿笑了,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狠劲儿。
  “看不出来,你挺长情的。”他说,都30岁了,还珍藏着定情信物。
  郁禾风嘴唇动了动,好像是无话可说,好像是默认。
  “初恋?”梁闻屿凑近了问。
  郁禾风双手为难地绞在一起,退无可退地嗯了一声。
  “这么喜欢,为什么分手?”梁闻屿事不关己时似地嘲弄。
  郁禾风纠结而且可怜地看着他,似乎是在乞求他别继续问下去,可是梁闻屿不,盯着他让他回答。
  “……都是很以前的事了……咳咳。”大约是坐太久没穿外套,这屋子冷得很,说完这句话,郁禾风就开始咳嗽。
  他妈的。
  梁闻屿起身,把昨晚水壶里没喝完的水拿去烧,插上插座,摁下按键,吵人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他想抽烟了,但兜里没有,落在了车上。
  关于前男友的话题由郁禾风的咳嗽中断,梁闻屿没有继续下去的想法,显得自己多在乎似的,他烧完水后重新坐回床上,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昨晚那个omega,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你不要多想。
  像是辩解,又像是推脱,梁闻屿的心底稍微有点发虚。
  而郁禾风呆呆只是地看着他,慢慢地哦了一声。
  这算什么反应?梁闻屿有点生气,他说之前不希望郁禾风多想,说之后却发现郁禾风什么也不多想更叫人不爽。
  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道:“今天请假吧,中午的时候医生会再来一趟,你哪儿都别去了。”
  “谢谢你。”郁禾风在凌乱的床铺间坐着。
  梁闻屿点一点头,走了。
  *
  中午的时候,医生给梁闻屿来电,说已经给郁先生复查过了,没有大碍,但是郁先生坚持下午要去上班。
  嗯了声,道谢,梁闻屿挂了电话。
  手机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时不时磕在桌子上,发出一点无节奏的声响。
  今早在郁禾风家,关于画像的对话把昨晚的温情破坏得一干二净,梁闻屿堪称是甩脸子走人。
  他见不得郁禾风拖泥带水、难忘旧情的样子。
  还是神志不清时的omega好一些,坦诚又乖巧,郁禾风在他怀里流泪时,梁闻屿分明能感觉到这个人是喜欢自己的,做不得假。
  既然已经喜欢上了自己,为什么又要露出那种怀念的神色。
  梁闻屿对郁禾风早上的态度可以说相当耿耿于怀,到中午了还记着。
  初恋男友的画,一直珍藏到现在。
  呵,真让人感动啊。
  梁闻屿倦眯着眼,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唤戴伦进来。
  “梁总,有什么吩咐?”
  戴伦西装笔挺,头发一如既往的梳在脑后,严谨而且干练。
  自从上次beta隐瞒了乔右然的生日,梁闻屿就把他疏远了,如今,戴伦主要负责梁七的全部事宜和梁闻屿的日常生活,渐渐淡出了集团运作的部分,对于这个变动,戴伦没有任何意见就接受了。
  看了他几秒,梁闻屿道:“中央剧院月底有场音乐会,我需要两张票。”
  戴伦应下,问:“需要准备当日的正装吗?”
  梁闻屿掀起眼皮,看了beta一眼。
  他几柜子的西装,自然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戴伦指的是郁禾风。
  真他妈是个人精。
  “不用了,”梁闻屿说,“票就够了。”
  “是。”戴伦没有任何疑问地应下。
  梁闻屿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摸了根烟含嘴里,点燃,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像郁禾风那种胆小又懦弱的omega,不可能交到多上档次的男友。
  见过的人不够好,谈过的人不够多,所以才会对初恋念念不忘。
  自己如果上起心来,绝对能让他把前男友完全抛之脑后。
  不知不觉,梁闻屿和郁禾风那个不曾谋面的前男友较起了劲。
  戴伦在身后跟他汇报梁七的近况和一周安排,听到今天是小alpha去医院复查的日子,梁闻屿忽而想到了郁禾风昨天对他的责备,思索半秒后他道:“把我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我陪梁七一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