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嗯。”樊均看着他。
  这一瞬间的感受很难描述,他甚至不能确定邹飏这句话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还是觉得身体突然像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邹飏。
  “怎……么了?”邹飏也看着他。
  “没。”樊均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嗓子又有点儿哑。
  “我说错什么了吗?”邹飏又从车上下来了。
  “没,”樊均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邹飏愣了一会儿似乎突然回过神,张开胳膊过来搂住了他,手在他背上拍了拍:“什么都不用说。”
  樊均身体僵了一下,背猛地挺直了。
  邹飏上一次搂他,是标准的切肩冲摔……
  这样结结实实的拥抱,能感受到强烈安抚的拥抱,丽婶儿去世之后,他就没再体会过了。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邹飏已经松开了他,又拍了拍他胳膊:“没事儿了。”
  “嗯。”樊均应了一声。
  “走吧。”邹飏跨上车,脚往车蹬子的位置踩了一下。
  踩空了。
  “嗯。”樊均也跨上了车。
  “你带路。”邹飏又往车蹬子的位置踩了一脚。
  又踩了空了。
  “你扫的是个共享电瓶车。”樊均说。
  “嗯?”邹飏看他。
  “这是踏板的。”樊均说。
  邹飏斜眼儿往下瞅了瞅,猛地回过神:“哦!”
  接着赶紧一拧车把往前开了出去。
  “反了!”樊均在后头喊。
  “操。”邹飏小声骂了一句,脚一撑地,原地掉了个头。
  回到旧馆时,厨房里饭菜的香味在院门外都能闻到。
  还没进门,猴儿和孙旭磊他们一帮小孩儿就冲从馆里冲了出来:“樊哥——”
  “哎哎哎。”樊均赶紧应了一声。
  小白身上的铁链被解开了,这会儿也跑了过来,从猴儿身边儿挤过去,在樊均身上腿上疯狂地蹭着,鼻子里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院子里一片乱七八糟,还有狗,虽然邹飏对小白已经不怎么害怕了,但还是躲进了厨房。
  老妈和吕叔正在忙活着,菜已经摆了一桌,灶上还煮着面。
  “这么多菜。”邹飏说。
  “接风嘛,”老妈说,“别闲着,干点活儿。”
  “哎,不用他干,”吕叔说,“这都完事儿了。”
  “平时在家眼里就没活儿,”老妈说,“出门儿了……”
  “在家都不干活儿,出门了还让他干什么活儿,”吕叔说着冲邹飏摆了摆手,“你先出去玩,好了再进来。”
  “嗯。”邹飏转身又走出了厨房。
  老妈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你老这样,好人都让你做了。”
  “我做好人,也做事的嘛,”吕叔说,“又不差他做那点儿,他也干不明白……”
  “干不明白才要学呢。”老妈说。
  “那也不是这种时候学嘛。”吕叔说。
  “哎哟你……”
  “来来来,我来捞面……”
  邹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樊均陪小白玩扔球游戏。
  厨房里的争执他听着熟悉又陌生,还有些感慨。
  老爸老妈以前也会为这些事吵架,但重点不一样,老爸不会为他说话,也不会转移话题,只是嫌老妈一点事儿说个不停很烦人而已。
  当事人才能更明显感受到的区别。
  听得邹飏有些说不清的怅然。
  身边突然传来小白的哈哧声,接着是樊均的一声口哨。
  邹飏这才发现小白叼了球正满脸期待地站在他身边。
  “哎。”他吓了一跳,往后靠在了墙上。
  “小白!”樊均喊了一声。
  小白还是看着他,一边急得跺脚一边听着樊均的指挥往后小步退着,眼神里全是乞求。
  “你……”邹飏看着小白。
  “白!过来!”樊均又喊了一声。
  “你别喊,”邹飏冲樊均伸了伸手示意他闭嘴,“我……”
  这一伸手,樊均没再出声,小白也立马端正地坐好了。
  “……这是坐下的手势吗?”邹飏震惊地看向樊均。
  “嗯。”樊均笑了,“训狗大师。”
  “靠,”邹飏也笑了,咬牙试着往小白面前伸出手,“球……给我吧。”
  小白耳朵顿时一转,冲过来小心地把嘴里的球放到了他手上。
  “我靠,”邹飏眉毛都拧起来了,“湿的。”
  “都它口水。”樊均说。
  “小白,去。”邹飏赶紧把球往院子那头扔了出去。
  小白快乐地叫了一声,跟着球飞扑而去。
  今天旧馆很热闹,因为这一大桌子菜,小孩儿们一个回家的都没有,全挤在了餐桌旁边,大头鱼和老四也过来了,铁帮和谭如,还有两个刚训练完没走的年轻学员……
  吕泽平时都端个碗在远离大家的桌子那头吃饭,这会儿也被挤在了人堆里。
  也没有人具体追问樊均的事儿,反正有得吃就聚一块儿吃了。
  邹飏坐到桌子旁边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过年了的感觉。
  说实在的,他家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邹飏因为跟着樊均已经吃过一轮,这会儿不需要参与抢菜环节,樊均还有空拿了手机回消息。
  “邹飏,”他一边扒拉手机,一边偏过头小声问,“你那个头像,是自己画的吗?”
  “嗯。”邹飏点点头,“怎么了?”
  “你会画画?”樊均问。
  “你想画什么?”邹飏喝了一口饮料。
  “画个头像麻烦吗?”樊均又低头看了一眼邹飏的头像。
  “睚眦吗?”邹飏笑了笑。
  “你能看出这个是睚眦?”樊均问。
  “不然是什么,”邹飏说,“豺身龙首,口衔宝剑,怒目而视……”
  樊均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般都是把它用在刀剑吞口上,所以它总叼个剑,”邹飏说着做了个拔剑的动作,“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
  樊均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邹飏问。
  “没。”樊均笑了笑。
  “有没有点儿崇拜我。”邹飏又问。
  “嗯。”樊均笑着点了点头。
  第29章
  樊均会让他帮画个头像,这是邹飏没想到的,他甚至都没想到樊均会点开他上课的时候随手画的头像,还看到了署名。
  宿舍那几个一块儿生活了两年,都是刘文瑞说了他们才后知后觉发现的。
  并且无人在意。
  “画个简单的,”樊均说,“你那个小猪那样的,得多久?”
  “那个太简单了吧,”邹飏打开手机相册,找到自己之前画的一个小貔貅,“画个这样的。”
  “会不会有点儿复杂?”樊均看了看。
  “没多复杂,”邹飏说,“就比那个猪稍微细一点儿。”
  “那你……”樊均点点头,“有空的时候……”
  “一会儿帮你画。”邹飏说。
  樊均愣了愣,看着他没说话。
  “不麻烦,都不会耽误你睡觉。”邹飏往椅子上一靠。
  “我不是那个意……”樊均说。
  “我知道,”邹飏笑了笑,“我一早上的课都旷了,不差这点儿时间了。”
  樊均的小屋里没有纸,但有一套马克笔,还挺神奇的。
  “文具店里看到的,觉得像彩虹一样很好看,就买了,”樊均说,“一直也没用过。”
  邹飏从自己背包里找了纸,盘腿儿坐在沙发前,把纸和笔放在小桌上:“我先画个小白大黑热热身。”
  “嗯。”樊均坐在沙发上看着。
  “小白没有断尾,为什么又裁了耳呢?”邹飏一边画一边问。
  “一开始是跟人说了没让裁耳的,”樊均说,“接回来以后耳朵就总发炎,怕以后影响听力……就还是裁了。”
  邹飏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小白,轻轻叹了口气。
  邹飏画画挺快的,也没草稿,直接拿了马克笔在纸上画着。
  看着都是很简单的笔画,但几笔之后樊均就能看出来,这画的是趴在地上的小白,接着是坐在小白身上的大黑。
  神奇的是,用的是黑笔,但樊均能看出来邹飏画的是黑狗和白猫。
  第一次见到邹飏的时候,他只觉得邹飏帅得挺张扬,但真的没想到邹飏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很……与众不同。
  笔尖划过纸面时是有声音的,但樊均在这个距离只凭右耳听不见,只能看到笔在邹飏指尖微微晃动,带给人一种柔和的眩晕感。
  樊均躺在了沙发上,枕着靠枕,盯着他的手。
  “不错,有手感了。”邹飏换了一张纸,把猫狗图放到一边。
  “这热身的也给我吧。”樊均说。
  “行。”邹飏又拿过猫狗图往上签了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