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路过旧馆的时候,吕叔和珊姐已经收拾好走了,院门都已经锁了。
  但樊均还是打开门进去转了一圈。
  没有什么意义,就是转一圈,每天他都会转一圈。
  今天没怎么陪狗,所以他没把小白留在旧馆,带着小白回了他的小屋。
  小白和大黑已经挺熟了,大黑虽然还没有狗脑袋大,但胆子不小,不怕狗,小白在家的时候,它会睡在小白身上。
  很安全的样子。
  羡慕。
  “我干嘛要取消订单,我不取消。”邹飏坐在停车场的石墩子上。
  “我过不去。”那边的司机说。
  “我没手。”邹飏说。
  “我过不去!”司机重复了一遍。
  邹飏顿了顿,挂掉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两秒,他取消了订单。
  什么破地方。
  他本来想再跟司机呛两句,但实在没什么心情,脑子里全是樊均和那个回来就要杀了他但一直没有再回来的爹。
  说不清是好奇还是窥探还是担心的情绪到达了顶峰。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腿,看了看四周,走到了两辆共享电动车旁边,然后打开导航,点了自己家的地址,看了一眼路线。
  12.7公里。
  之前没注意到这么远呢。
  骑自己的车也就算了,顶着夜风还骑个小共享,没有宿舍几个人垫底,他是不愿意的。
  他又重新点开了打车的界面。
  等了五分钟之后,他把手机放回了兜里,走到了旁边一个无人光临的烧烤车前。
  确切地说,这一遛小夜市摊生意都不怎么行,而这个烧烤车的老板已经盯了他很久了。
  “来点儿什么?”老板热情地招呼他。
  “一样五串儿吧,打包,”邹飏扫了一眼面前摆着的各种串儿,“不要素的。”
  “好,能吃辣吗?”老板问。
  “……不知道,”邹飏思考了几秒,“别太辣吧。”
  “好嘞,”老板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坐着等会儿,很快。”
  邹飏坐下等了一会儿,又拿出了手机,直接拨了樊均的号码。
  听着那边的拨号音,琢磨着要怎么说。
  但樊均一直没有接电话。
  邹飏看了一眼号码,没错,又拨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洗澡吗?
  邹飏骑着小共享带着一兜烧烤和一箱啤酒艰难前行的路上,又给樊均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
  这是什么精致男孩儿,洗个澡这么长时间?
  邹飏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睡了?
  樊均也一直没回复。
  邹飏飚着小共享冲到樊均楼下,再拎着烧烤和啤酒上了顶层,这会儿他已经没什么心情猜测樊均在干什么了。
  樊均今天的状态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再加上他转身离开时带着满满说不清的情绪的背影,都让邹飏有些慌。
  虽然有点儿离谱,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奔腾的想象力……
  别是自杀了吧!
  邹飏开始哐哐砸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
  这门就是那种最便宜的假装自己能防盗的防盗门,一脚能踹个洞。
  屋里传来了小白的低吼声。
  邹飏踹门的决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但跟着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狗都有反应了,如果还没人开门,就肯定得踹了。
  门在下一秒被打开了。
  樊均穿着睡衣,脑门儿上顶着今天的奖品,身上披着个……斗篷,站在门边震惊地看着他。
  身后是耳朵竖得笔直的警惕的狗。
  “我操,”邹飏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耳机,“你……我以为你……”
  身后邻居家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大姨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邹飏:“大晚上的动静轻点儿!我们家都睡觉了!”
  “不好意思。”邹飏回头说了一句。
  “进来。”樊均一边说一边回手冲狗打了个手势。
  狗转身扒拉了一下卧室的门锁,打开门进去之后还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邹飏赶紧进了屋。
  樊均把门关上之后,他才猛地感觉有些尴尬。
  手足无措的。
  “你手机呢?”邹飏问。
  “屋里充电,”樊均愣了愣,“你给我发消息了吗?”
  “我给你打了三千多个电话。”邹飏说。
  “卧室关着门,要不小白会提醒我了……”樊均走进了屋里,“那你手机还有电吗,要不要充一会儿?”
  “有。”邹飏再次惊叹小白的能力。
  “打了三千多个还有电?”樊均从卧室里走出来。
  “……风能的,一路吹过来充满了。”邹飏说。
  樊均笑了笑,没说话。
  邹飏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现在是一个大晚上侵入别人单身小屋的不速之客,这要是换了他,晚上洗漱完了躺自己小窝里正听音乐呢,就算是刘文瑞来了也得被他打出去。
  “你……”樊均犹豫了一下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放到了客厅的小桌上,“没打着车?”
  “嗯。”邹飏应了一声。
  “那……”樊均明显对这样的状态也有些应对不足。
  “也不是。”邹飏说。
  樊均没说话,看着他。
  “一般,”邹飏顿了顿,一咬牙直说了,“我们宿舍几个,谁要碰上什么事儿了,心情不好了,就这样,吃点儿喝点儿,愿意说说,不愿意说就愣着。”
  樊均还是沉默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应该……不是真没事儿,”邹飏说,“反正我也……”
  “要穿拖鞋吗?”樊均问。
  “……不用。”邹飏说。
  樊均也脱掉了拖鞋,然后走进了厨房。
  邹飏走到沙发旁边,大黑正翻着个肚皮在沙发上躺着,他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大黑身边。
  樊均刚才应该是躺在沙发上,这上头还有明显的温度。
  他伸手挠了挠大黑的肚皮。
  樊均拿着个小矮桌从厨房里出来了。
  邹飏赶紧又站了起来。
  “坐着吧。”樊均说。
  邹飏又坐了回去。
  樊均把小桌放到了沙发面前的小地毯上,转身把烧烤和酒都拿到了桌上,然后坐在了地毯上,靠着沙发。
  邹飏想了想,也坐到了地毯上。
  “我真没事儿。”樊均看着他。
  “那就吃宵夜。”邹飏说。
  “嗯。”樊均应了一声。
  邹飏打开袋子,把几盒烧烤排列着放好,拿了一串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出来咬了一口。
  嚼了两下之后他停下了,把串儿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
  樊均也拿了一串,吃了一口。
  邹飏看着他。
  “嗯。”樊均点了点头。
  “嗯什么?”邹飏问。
  “是有点儿难吃。”樊均说。
  “靠,”邹飏笑了起来,“难怪这摊儿没人。”
  “商场那边儿买的吧?”樊均倒是没停,继续吃着。
  “是。”邹飏开了罐啤酒。
  “那边儿都是临时的摊儿,不做回头客,”樊均说,“烧烤得是菜市场那片儿的才好吃。”
  “哦。”邹飏应着。
  樊均看上去状态还凑合,没有特别差,更没有想要自杀。
  可能并不会再继续之前那个让人非常不愉快的话题。
  一直到这时,静下来的邹飏才有机会顺了一下自己这会儿的行为……太唐突了。
  邹飏,太唐突了。
  这不是刘文瑞,也不是宿舍那几个起码朝夕相处了两年的同学。
  这是你刚认识没几天的你妈的男朋友的养子。
  目前跟你最近的关系就是你的教练。
  “今天碰到的那个姐姐,是我以前的邻居,”樊均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我怕她认出我,我爸就有可能知道我在哪儿了。”
  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邹飏没说话。
  这会儿他才发现,其实说是这么说,就像对同宿舍的人碰上事儿那样,但其实是做不到的。
  没熟到那份儿上,也没法带着分享八卦一样的心态对着对方刨根问底。
  尤其是……樊均的事儿,绝对不是他身边任何人经历过的那些所谓烦心事能比的。
  就凭那一句话就已经能体会到了,那是同时贯穿了樊均身体和心理的伤。
  操。
  跑来干什么呢?
  邹飏沉默着又喝了一口酒。
  “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樊均看着手里的烧烤,也没看他,“只是控制不住。”
  “也正常,”邹飏抹了抹嘴,拿起了刚才吃了一口的烧烤,虽然不好吃,但也谈不上多难吃,“你脸上伤都是他打的吧?”
  “嗯。”樊均应了一声。
  “打得这么狠,”邹飏说,“谁会不怕,何况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