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我让你……”他吞咽了下喉咙,“觉得美好?”
  “远远不止。”戴林暄笑起来,眉目间染着熟悉的温柔,“和你在一起的大多时候,我都觉得很幸福。”
  很多人从旁观者角度来看,以为赖栗的存在毫无意义,只给戴林暄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然而事实恰恰相反。有赖栗的这些年,是戴林暄活得最踏实、舒适的十二年。
  “……”
  “……”
  赖栗的呼吸陡然加重,心脏冷不丁地被他哥揪了一把,带来一股酸酸麻麻的陌生滋味,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不过很快,赖栗又冷静下来:“你是不是又在哄我?”
  戴林暄疑问地看他。
  赖栗神色阴郁:“你看宋自楚做的那些事,怕我也这样,所以……”
  戴林暄深深地看他一眼:“手给我。”
  赖栗不知道戴林暄要干嘛,把早上故意切伤的那只手递出去。
  戴林暄:“另一只。”
  赖栗脸色沉得要命,冷冷地盯了他两秒,递出另一只手。
  “啪!”
  赖栗的手心涌起浓浓的血气,他盯着看了会儿:“……你又打我。”
  戴林暄气得想笑,只后悔以前打少了,可一想到这混账东西小时候的遭遇,又狠不下心说“该打”。
  “不要随意给自己贴标签。”戴林暄苦口婆心道,“你和宋自楚不一样。”
  “我没觉得自己和他一样,他也配?”赖栗嗤了声,“但是……”
  “但是什么?”
  赖栗隐隐觉得说出来戴林暄会生气,他本该避免,却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口:“如果是我,也许会比他做的更过分。”
  戴林暄:“……”
  赖栗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哥,你会怕我吗?”
  戴林暄是真忍不了,把赖栗往怀里一拉,就对着他屁|股就抽上去:“怕——怕得想把你打得下不来床!”
  赖栗疼得瑟缩,抓住戴林暄的手腕压在他靠背上,咬牙道:“你……”
  “我怎么?”戴林暄也不挣扎,静静地看着他,“打一下就这么气,要弄死我吗?”
  赖栗皱眉:“……你别这么说话。”
  戴林暄:“你又怎么和我说话的?”
  “……”赖栗不情不愿地道歉,“我错了。”
  戴林暄无动于衷:“上次你也这样。”
  赖栗不知道他说的哪次,犹疑了一瞬。
  戴林暄闭了下眼,混账东西就是这样,永远只是“知道错了”,而屡教不改,说什么“你以后教我,我会是个好学生的”也都是鬼话连篇,根本做不到。
  每天不冒根刺扎*他一下都不舒服。
  “你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也总这样和我说话,总诋毁自己。”赖栗突然说,“我很不舒服。”
  戴林暄微微一怔,这些倒是没忘记。他本想说“不是诋毁”,不过争执这些显然毫无意义。
  他心平气和地问:“所以你要报复回来?报复够了吗?”
  赖栗沉默地看着他。
  戴林暄又请问道:“你说过之后,我改了吗?”
  “……”
  赖栗想说“没改”,可记忆里,戴林暄后来确实没再说过类似的话,否则他会记得的。但他的不舒服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与日俱增。
  大概是因为戴林暄只是嘴上不说了,心里却还在酝酿对自己的恶意——赖栗能感觉得到。
  他哥病了,病得不轻。
  有病就要治,要看医生,要吃药。
  戴林暄是他的,谁都没资格诋毁伤害,即便是戴林暄自己。
  良久,赖栗违心回答道:“改了。”
  戴林暄问:“那你改了吗?”
  “我记性不好。”赖栗理直气壮,他抓住戴林暄的手,放轻语调,“我以后会努力,你别失望。”
  戴林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还有下次,他在心里轻叹了声,揉揉赖栗的手心:“再有下次真该挨打了。”
  赖栗冷笑了声:“说得好像你没打过我似的。”
  “是,陛下手挨一巴掌、屁股揍一下都是天大的事。”戴林暄拍拍他的腰,“走吧,先去警局把笔录做了,我下午还得去公司开个会。”
  赖栗起身让开:“我如果真是皇帝,我就……”
  “就什么?让全天下的人都对你卑躬屈膝、言听计从?”戴林暄托了下他的腰,“坐前面去,陪我说说话。”
  赖栗没打算坐后座,万一又出什么车祸,都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绕进副驾驶,“啪”得一声带上车门。
  戴林暄大概是有点阴影,每次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系安全带:“陛下怨气真大。”
  赖栗不悦道:“你不要乱关心别人。”
  戴林暄:“这是车门。”
  赖栗:“也不要关心别的东西。”
  “……”这飞醋吃的。
  戴林暄倒车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的别墅:“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套房子。”
  赖栗:“别人的。”
  戴林暄点了下头,没再追问:“这不是小事,以后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凡事先找我商量,行吗?”
  赖栗点了下头,有些不高兴。
  过了会儿,见戴林暄真的不追问,他脸色难看起来。
  赖栗问:“除了刚刚那些,你没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吗?”
  戴林暄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好歹给个提示吧?”
  “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想知道。”赖栗说,“哥,你可以依赖我的。”
  戴林暄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不禁莞尔:“好啊,你想要怎么个依赖法?”
  “我没和你开玩笑。”赖栗脸色郁沉,“你身世这么重要的事,都十二年了才和我说,如果我不追问你还会隐瞒下去……你根本不信任我。”
  一顶“帽子”扣得戴林暄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别乱想,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不然你哪来的机会给我项目书动手脚?”
  赖栗脸色更黑了:“最?你还信任谁?”
  大多数人的内心世界都被划分了很多个区域,亲情,爱情,友情……等等。
  它们互不相关,各不越界,成熟理智的人都知道吃彼此的醋没有意义,可惜对于赖栗来说,戴林暄在他的世界里占据着全部的特殊。
  从前他虽然也想要剥夺戴林暄已有的全部,让自己成为唯一,却清楚这会毁掉戴林暄,所以一直隐忍克制……可如今,那些亲人对戴林暄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通通丢进垃圾桶里,给他让位。
  赖栗内心的欲望如野草般疯狂滋长,就快遮天蔽日了。
  “你只能信任我。”赖栗固执道,“只有我不会害你。”
  戴林暄深知,和皇帝陛下争论对错没有意义,对是对,错也得是对。于是他直接顺着刺撸,改口道:“以后只信任你。”
  赖栗:“那你说。”
  戴林暄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说什么?”
  赖栗问:“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戴林暄没听明白:“哪个人?”
  “……”
  戴恩豪好不容易从戴林暄的情感世界里滚蛋,赖栗并不想再扯进一个新的垃圾,不过这不是能逃避的事情。
  他还是不想用“亲生父亲”这种称呼,于是换了个说法:“蒋总的情人。”
  戴林暄的神色淡了淡,过了两秒后道:“妈没有情人,别乱说。”
  赖栗:“那……”
  戴林暄打断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小栗,我暂时不想讨论他。”
  他的情绪一下子沉到了水底,连装出来的笑意都挂不住。显然,他知道亲父是谁。
  赖栗咽回已经冒到嘴边的追问,偏头看向窗外。
  还是得自己查。
  之前的鉴定显示戴林暄和戴恩豪有亲缘关系,说明蒋秋君的情人一定是和戴家有关的近亲属,戴松学的三个儿子,和兄弟的几个后代都有可能……
  太麻烦了,是个大工程。
  窗外的风景唰唰滑过,他们很快回到了市里。
  赖栗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以前让我不要和外人说,我是你在路上随手捡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我是戴恩豪的私生子?”
  戴林暄:“……我原话有说‘你是我路上随手捡的’?”
  赖栗:“没有,这是事实。”
  “……以后别这么说。”戴林暄轻叹了声,“知道爸有私生子的人并不多,三叔算一个,还有爷爷。那会儿我人微言轻,爷爷不会容许我养一个和戴家毫无瓜葛的孩子,就算我脱离家里,他也有一万种办法逼我妥协,把你弄走。”
  后来戴林暄“自立门户”,渐渐拥有了对抗家里、保全赖栗的资本。这时候,赖栗的来历才变得不再重要。
  路上捡的又怎样,毫无瓜葛又怎样,再顽劣不堪、无法无天,戴林暄也会养一辈子,旁人管不着。
  直到前些年,戴松学才发现,赖栗和戴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