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码头的货仓有两个入口,火起来的是左边,右边还没有蔓延开来,且那些个箱子放在右边入口边上。
  宋南禺拦住了两个端水冲进去的工人。
  “不要从左边进,从右边进。”
  那两个工人见宋南禺这么说三个人一起去了右边的入口。
  刘子岚的灰绸长衫被烫焦,他踹开变形的货舱门闯了进去。
  李从深正蜷在浸水的帆布下,李从深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西装口袋,西装口袋露出的翡翠袖扣闪着幽光,那是去年生辰刘子岚亲手挑选送给他的礼物。
  刘子岚顾不得其他,一个箭步向前。
  “你不要命了?”李从深瘫坐在地上,似乎用尽了力气,刘子岚上前扯开他已经烧焦的领带,指尖触到颈侧跳动的脉搏才松了气。
  还没等刘子岚再次开口。
  李从深突然起身一个卧住将他护在身下,半截燃烧的横梁砸在脚跟三寸处,火星溅进他挽起的袖口,烫出一个洞来。
  沈从深又再次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刘子岚倾身向前。
  “你受伤了没有。”
  说着四处查看起沈从深的伤势来,李从深的手臂上明显渗出了血。
  “你出血了。”刘子岚按着李从深的出血口。
  李从深笑了一声。
  “你关心我。”
  火还在烧着,刘子岚握住李从深的手顿住。
  “你还能走吗,我扶着你出去。”
  刘子岚刻意没有回到李从深的话,他拉着李从深起来,却被李从深一个用力拉住,刘子岚整个人扑在了沈从深的身上。
  仓库里的火花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刘子岚的后脑勺被托住,随即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覆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浅尝辄止的一个吻,难得的刘子岚并没有推开他,他在火光中闭上了眼睛。
  “刘子岚如果今天死在这儿我也是值了。”
  宋南禺浸湿了长衫从右边的入口进来,即使火这么大那放在入口的箱子却完好无损,他远远的就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刘子岚跟李从深,左边的火势明显比右边大多了。
  宋南禺让一个工人把端进来的水往左边李从深的那边送过去,又指挥另一个工人去门口喊人都从右边的入口送水进来。
  不一会儿就陆陆续续的进来了很多人,见火光渐弱,刘子岚也明显看到了在右边入口处的宋南禺,拖着李从深就往右边的入口去。
  宋南禺望着他们两个,从自己的身上撕开一块布料来,浸染在地上渗出的铜油里,铜油引着火在布料上蔓延开来。
  在刘子岚跟沈从深的注视里,宋南禺把燃火的布料覆盖在李从深视如珍宝的那几个箱子上,火焰瞬时蔓延开来,箱子适时的滚落在地,即使有所避让,宋南禺还是被箱子尖锐的边角滑到,手臂渗出血来,火焰也适时顺着宋南禺的脚腕爬了上来,宋南禺感受着火焰的灼烧。
  他蹲下用另一边打湿的衣服裹住了脚踝,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怀表,用怀表链绞紧渗血的左臂。
  表链勒进皮肉,血渍在鎏金链条上凝成暗褐色的痕迹。
  刘子岚跟李从深已经来到了右边的出口处,李从深瞪着他又看向被火燃烧的箱子。
  “二哥如果不想等火后让父亲查出箱子里是什么就试着拯救这些着火的箱子吧,不让人知道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销毁。”
  工人们都往左边的入口去,等待宋南禺三人出去,右边的入口处已经燃起了熊熊焰火,那些工人这才着急忙慌的扑灭,但是已经只有焦黑一片看不出什么样子。
  李明荣是随后来到码头的,随行的还有李芩柏。
  李明荣看到沈从深不顾他身上的伤,随手就给了李从深一个巴掌。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你还有什么出息。”
  李从深捂着受伤的手没有说话。
  李明荣经过宋南禺旁边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往货仓那边走去。
  怀表链裹不住渗透伤痕的伤口,宋南禺的额头忍不住出了汗珠。
  正当宋南禺觉得撑不住的时候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臂弯拖住了自己。
  熟悉的龙涎香飘进鼻腔,不知道怎么的,宋南禺竟然觉得卸下了力气,就这样瘫软在沈西昀的怀里。
  沈西昀的龙涎香裹着药味压下来时,宋南禺正盯着床帐上颤动的流苏,他才发现自己躺在春晖园的床上。
  药碗磕在床沿的声响惊得宋南禺睫毛一抖,侧身就看到沈西昀单膝跪在榻边,长衫下摆还沾着码头带着的血泥。
  “喝了。”话语里是宋南禺从未听过的冰冷。
  手腕被温热掌心托住,宋南禺的嘴边被送入了熬好的中药,药汁入喉的苦涩中,沈西昀死死盯着宋南禺手臂已经绑了绷带的伤口。
  还未等宋南禺反应过来,沈西昀已经侧身解开了宋南禺本已经绑好的绷带。
  绷带散落的瞬间,沈西昀的呼吸滞了滞,那道狰狞伤口从肘骨蜿蜒开来。
  “宋南禺,”沈西昀的拇指狠狠碾过伤疤边缘,声音却轻得发飘,“你总这么不爱惜自己。”
  剧痛让宋南禺弓起身,下一秒却僵在原地,沈西昀俯身咬上了那个伤口,本身就吃痛的伤口更痛了。
  沈西昀又拿出新的绑带轻轻的咬断重新把宋南禺的伤口绑好。
  “痛吗?宋少爷如果你以后再让自己受伤,我会再次惩罚你。”
  沈西昀用指尖微微擦拭了一下嘴角,嘴边还有咬噬时带出来的血迹。
  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宋南禺滚烫的耳垂。
  “宋南禺,不要不爱惜自己。”
  第25章 明月寄情思
  终究是腿受了伤,行走不是那么方便,宋南禺被困在这个春晖园里,哪里都不能去,倒是沈西昀寸步不离的照顾他。
  宋南禺看着外面已经盛开茂盛的花朵,惊奇的发现自己不在春晖园甚至在园子里的下人都撤回主宅的日子里,这个地方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西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拐杖,宋南禺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兢兢业业的沈律师变成了普通花匠沈西昀。
  宋南禺看着沈西昀拿着剪刀在修剪花草。
  宋南禺倚着拐杖靠在门框上望着沈西昀。
  “沈律师你已经待在这里三天三夜了。”
  宋南禺能够感受到自从自己在码头受了伤,沈西昀似乎到了一种偏执的境地,要宋南禺时时刻刻在他的保护中。
  宋南禺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只是想告诉沈西昀码头是个例外,他太紧张了。
  沈西昀的剪刀尖挑断枯枝,海棠花瓣簌簌落进竹篓。
  那些粉红的花苞被精心移植到青瓷盆里,挨着宋南禺卧房的支摘窗。
  “在你恢复之前在这里待着,我会一直守着你,而你哪里也先别想着去。”
  以前的宋南禺总是一个人撑着,一个人去做事,现在的宋南禺感受到了难得的被保护的味道。
  春晖园倒是不请自来了客人,刘子岚坐在大厅椅子上的时候,沈西昀正在把那碗远远就闻到苦味的药送到宋南禺的嘴边。
  即使喝了几天,宋南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味道。
  宋南禺抬头就迎上沈西昀有些凝重的眉头,不知道怎的想起那日,沈西昀咬在自己的伤口,还有那句再次惩罚你,脸竟然微微开始发烫。
  宋南禺从沈西昀的手里接过碗,一饮而尽。
  碗沿的唇印未干,沈西昀已将海棠糕抵上他齿间。
  饴糖裹着黄连的味道在舌尖厮杀,宋南禺的喉结滚动声适时响起,终究是咽了下去。
  一块糕屑粘在唇角,沈西昀用温热的指尖抹去,宋南禺的嘴角泛起一丝殷红。
  沈西昀这才拿着空碗走出了大厅。
  刘子岚望着沈西昀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南禺看着刘子岚。
  “我爹那边?”虽然整件事并没有刘子岚什么事情,但是李明荣的脾气宋南禺再清楚不过,他再怎么样也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即使他李从深犯了再大的错,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当然责任会推到刘子岚身上。
  “不过就是几十鞭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刘子岚说的云清风淡,宋南禺无法反驳。
  宋南禺瞥见刘子岚袖口露出的皮肤,斑驳的鞭痕清晰可见。
  “那爹有查到二哥的那批货吗?”这才是宋南禺担心的事情,失火的事情再怎么也就定个李从深的失责,但是那批货可不是。
  刘子岚摇了摇头。
  “该烧的都烧了,什么都查不到。”
  听刘子岚这么说,宋南禺才放下心来。
  刘子岚盯着宋南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西昀早就退了出去,宋南禺道:“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刘子岚终究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这么恨李家的人,为什么要帮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