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见她望过来,他用眼神示意那碗虾肉,让她快吃。
  这一幕被院长尽收眼底,她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沈清芜的担忧消减了一分。
  饭局的后半场,沈清芜和院长聊得感慨万千,一个没注意又多喝了几杯酒。
  她的酒量浅,在他们要离开餐馆起身的那一刻才觉得酒精有些上头了,身形有些不稳。
  贺妄伸手扶着她的小臂,带着她下了楼,上了车。
  沈清芜刚坐在后座就一副困倦的模样靠着睡了过去,王院长轻轻咳嗽一声,“贺先生,我有个东西好像落在餐馆忘记拿了。”
  贺妄掀起眼皮,从善如流,“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拿。”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在距离车几十米的地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贺妄问,“院长是有话要对我说?”
  王院长开门见山地问,“贺先生是不是对我们家清芜有些想法?”
  贺妄点头,直接承认,“我在追她。”
  “清芜那孩子从小到大都过得不容易,她性子倔,价认定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人又内敛,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她看着坚强冷漠,不近人情,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包容她……”王院长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又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来,“你不会觉得我太唠叨吧?”
  男人否认,“没有,您也是关心她。”
  更何况,王院长对他语重心长地叮嘱这些话,更像是丈母娘对女婿的嘱托,贺妄甚至觉得有些荣幸和兴奋。
  “清芜这孩子真的不容易,我就是能盼着她能圆满些。”院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清芜那孩子是被她父母遗弃的。”
  这句话跟晴天里炸了个响雷似的,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贺妄都忍不住诧异,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怎么会?”
  被福利院收养的孩子身世不同很正常,有残疾被遗弃的、有父母亲人去世的,有父母服刑坐牢的。
  但沈清芜好看又聪明,身体也没有残缺的地方,天底下不知多少人家想要这样一个女儿,竟然还会有父母遗弃她?
  院长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二十年前的这里更贫困,越是贫困的地方就越重男轻女,清芜是个女孩儿,而且是个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的女孩儿。”
  贺妄的心底翻涌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酸涩又复杂地揉在一起,汹涌地冲到了他的咽喉处,以至于他说话都有几分涩意,“她知道吗?”
  院长摇了摇头,“她当时太小了。后来倒是问过我们她的父母,我们骗她说她的父母亡故了。”
  贺妄咬紧了牙关,胸腔里涌着一股火,“那样的父母还不如死了。”
  “我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清芜是个命苦的好孩子,希望你能好好对她。”王院长转身,“走吧,你们回去早点休息。”
  男人跟在院长身后,上了车。
  后座的沈清芜睁着潋滟的眸子看着他,“东西找到了吗?”
  后者压下心中的酸涩,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找到了。”
  沈清芜又靠了回去,合上了眼睛,“那就好。”
  镇上的夜晚静悄悄的,没有城市里繁华璀璨的霓虹灯,她的眉眼被笼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孤寂和脆弱。
  贺妄倏地想到他们在来榕城的飞机上的对话。
  她说,其实孤儿院算不上她的家。
  也对,她在孤儿院中不受同伴们欢迎,被他们排挤,纵然院长对她再疼爱,她也是院长,有自己的职责和大局考量,不可能时时刻刻关照她,不会每一次都站在她这一边。
  那她的家在哪里呢?
  小时候因为性别和多病的体质被亲生父母遗弃,她的原生家庭不是她的家。
  她长大后孤身一人,带着满腔沉重的仇恨来到京都,一边谋生一边谋划为亲人报仇,后来被他养了,两人在那套公寓里有过温情和欢声笑语,但对于沈清芜来说,恐怕那也不是家。
  至于海城的公寓,这纯粹是她复仇结束后又急于摆脱他随手购买的房产,更不能算是家。
  沈清芜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漂泊不定的云似的随风而动,没有归宿。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深沉,原本紧闭双眼的沈清芜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贺妄动了动唇,“没什么。”
  其实他想说,如果沈清芜愿意的话,他会给她一个家。
  第91章 果酒
  黑沉沉的夜幕似无边无际的浓墨涂抹上去似的,唯有那一轮圆月和点点繁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沈清芜坐在窗边微仰着头看着圆月,清绝旖旎的眉眼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如水月镜花似的渺渺不可及。
  贺妄忙活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这家酒店的环境依旧不怎么样,他把沈清芜放在沙发上坐下后,照旧去检查了一遍针孔摄像头,换了床单,还给她烧了一壶热水。
  男人将滚烫的开水倒入杯中晾凉到合适的温度,递到了沈清芜面前,“喝水。”
  她大抵是真的有些醉了,竟然没接过来自己喝,而是偏了偏头,就着他的这个姿势喝了一口热水。
  从贺妄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纤细卷翘的睫毛颤动,心尖有一处地方倏的柔软得不可思议。
  沈清芜喝完水后,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似乎得到了短暂的清醒,抬眸看了一眼他,轻声道了句谢谢。
  贺妄坐到了她身边,抬手擦了擦她因为喝得太急而不小心打湿的下巴,后者不知是醉酒后导致反应慢半拍,还是不想躲,任凭他用指腹抹去了水渍。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暧昧的诱哄,“好乖。”
  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些水?”
  沈清芜摇头,“不喝了,谢谢。”
  贺妄轻啧一声,语气隐隐带着些不满,“怎么喝醉了还客气了不少?”
  沈清芜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天幕闪烁的一点星星,忽然开口问,“院长跟你说什么了?”
  男人握住玻璃杯的手一紧,但旋即又从容地将它放在了茶几上,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
  “别装。院长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她要是有东西掉在了餐馆一定会自己回去拿了。”她的语气很轻,却又十分笃定。
  贺妄的薄唇上扬,笑了一声,“沈老师就是聪明。院长看出我在追你,让我对你好些。”
  这番话也不算是说谎,也的确像是院长能说出来的话,所以沈清芜没有半分怀疑。她轻轻“哦”了一声,语出惊人,“有点想喝酒。”
  “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贺妄难得一次没答应她提出来的要求,“少喝点,小心不舒服。”
  她没说话,只是侧头用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注视着他。
  男人跟她对视几秒,骤然败下阵来,妥协道,“行行行,我让人去买。”
  他打开门出去,避开沈清芜跟手下人打了电话,着重强调了买酒精度数低的酒。
  手下人动作很快,立马就买了几罐酒精含量很低的果酒送上来了。
  贺妄给沈清芜倒了一小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浓郁的果香在口腔中迸发,口感香甜顺滑,尝不出什么酒味。
  这绝对是他喝过最清淡的酒。
  但沈清芜倒是喝得很满意,她一口接着一口轻啜,玻璃杯很快见了底,她侧过身来,细白的指尖点了点杯口,“还要。”
  姿态漫不经心又自然,却带着说不出来的风情和勾人。
  男人又给她倒了一杯,眸底墨色渐深,“沈老师这是把我当陪酒男啊?”
  她没正面回答,语焉不详地说,“不乐意啊?”
  室内的灯光被他调成了不算明亮的暖色调,有一种温情和暧昧杂糅的氛围感。
  沈清芜鬓边的发垂到了前面,她随手捋到了耳后,但仍然有一小捋发丝落在了脸上,在灯光的作用下透着一股微醺。
  贺妄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身体难以自抑地往她那边挪了挪,两人的肩膀隔着布料触碰到了一起,他漆黑的眸一瞬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当然乐意。”
  “不过——”他压低了声线,“沈老师知不知道,陪酒男除了伺候倒酒之外,还能做些别的?”
  房间内静谧无声,男人说话时滚热悠长的呼吸沉沉,裹挟着甜腻的荔枝果酒氤氲在空气中。
  她睨他一眼,“知道,但是你也只能想想。”
  贺妄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沈清芜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目光落在昏暗的夜幕中出神。
  贺妄摩挲着玉扳指光滑的表面,顿了顿还是问出口,“有心事?”
  其实不用问男人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她此刻的心情不好,不知是不是在福利院的一天让她回想起了往事。
  但他觉得或许诉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些,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