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公子您不知道,世女出门的时候,可慌张极了。家主气的不顾夫人的劝阻,在正门口堵她。她就各种哥哥姐姐地说着好话问我们侧门往哪边走……以前竟不知,这出了名的混世楚二世女,竟是一点贵世子的架子都没有。”
  “哈哈,且也没什么原则,我还看到世女盯着狗洞沉默了片刻。”一旁正在为去尘熏香的小侍男没忍住也插话道。
  “最后听说是翻了墙出去的?”
  “是啊,侧门当然也堵了人的……世女身手还怪好哩!衣不沾尘地一撑手就跃过去了,像是个熟手!就是不知道在院墙外会不会还是要被抓,毕竟家主早在世女和公子……和公子那个的时候,本气得要拍梨园的门,后来忍住了却是一转头把世女拴在府门前的马给放走了……”
  这时,一声鸟啼将始终静声着的去尘的注意力吸引。
  他抬眸去看,正好与笼内的那只雌鸟视线相对。
  鸟类的眼睛炯炯有神,却又目中仿佛无一物,只不过是直勾勾地盯着……看着……尝试理解着……
  片刻之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去尘唤来人,吩咐道:“去把那鸟笼打开罢……”
  侍男不解:“可是好容易才让这两只犟鸟同笼的。”
  去尘手指指腹在和离书纸的边缘滑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她会飞回来的,真正能关住她的可从来不是笼子……”
  可说是如此说,然而话音才落,他眼眸之中却立即聚起一股沉沉的郁色,随后他又转头:“啊,对了!替我研磨罢。我想写封信,送去云州李府家主的手中……”
  说罢他又落眸在那封和离书上,由衷地感叹着道:“你们想看看吗?……看看我妻主的字,这写得可真好!”
  他的手指反复在纸上“吾夫”那两个字上轻磨,声音却低了下去:“所以……这又如何叫我舍得呢?”
  下一刻,鸟翅扑腾振翅的声音响起,有几片羽毛荡悠悠落下。
  去尘视线追随向长空飞远的鸟的影子,而捏着和离书的手却放了下去。
  椅子旁边早准备好的一盆炭火,正熊熊燃着明火,只消一瞬,信纸便被火焰熏透,然后火焰缠噬而上……
  ……
  我还是把应景手中的糖人夺了过来,我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盯着糖人看了——去尘嘴中清苦的药味在我口中久久难消。
  应景侧身掀开着车帘,像是在看外面的风景,可实则视线一直在往我领口位置好几次的扫着。
  终于,他像是忍不住一般地,还是开口揭穿我道:“你们女子是不是滥情到了一定地步,连递和离书都能顺便再将男子哄到床上去?华月倒是不避讳,那可是御史府。”话语毫不避讳又满含讽意。
  我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低,说着实话:“御史府倒是比上师府进去容易,只需出来时翻一道墙,而上师府常常要来去地翻两道。”
  “你……”应景一梗,转头看窗外:“……无赖。”
  才吃几口就腻到人发慌的糖人被我拿在手中无聊地轻晃着。
  我歪头打量着应景脸上神色道:“师长今日怎么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妙啊,竟寻我寻到了温府门前,该不会……”说到这,我压低声音,脸上浮现出一种过来人的笑意,问他道:“嘉礼那性子果然不好处罢?他闹师长了?”
  第208章
  应景扫我一眼,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又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动作一顿,然后“唰”地一下打开折扇在胸膛前快速扇着,轻皱起秀眉转头重新看向窗外。
  一副有心事,却又烦到懒得讲的模样。
  见他如此,我想了想,将糖人搁下,又夺过他手中的扇子边为他殷勤扇着风边换到他身旁坐了下来,问道:“可是淮北王那边不愿与嘉礼和离?”
  毕竟这淮北王和嘉礼结亲,一开始就显然并非为“情”,而是为了某种目的。
  嘉礼也是想借着淮北王夫人的身份能从皇宫那座牢笼中出来。
  而现在嘉礼的目的达到了,便转头要与她和离。
  这事应当要挺难办的,怎么也要拉扯几个来回,我猜测着应景大概率应该是正被这事烦恼着。
  可谁知。
  “离了。”
  应景声音淡淡,言语极简,“你的嘉礼我可还你了,只不过他现在吵着要见你,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我怔住片刻,惊讶于应景的处事能力。
  且原来这马车是驶去见现在住在应景城中别院里的嘉礼的?
  思及此,我不由得笑出了一声……居然像应景这样手段的人也经不住嘉礼的缠。
  应景听见我笑,他睫毛抬了抬,眸子一转,褐色的眸子便直幽幽地看向了我。
  我笑着笑着撞上这样一双明显含了怒气的眼眸,本弯着的嘴角抖了抖就不得不收了起来,无辜对他眨了眨眼,生怕自己被怒火牵连。
  象征性地询问着道:“那师长这又是为何事而烦扰着呢?不嫌弃学生的话,不妨说出来,学生定尽自己所能为师长解忧。”
  但其实应景真说出些什么不管我自己的事来,我大概也只不过是听个乐呵,顶多再添几句无关痛痒和稀泥的话。
  而应景似乎也知晓着我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沉静地注视着我。
  一时之间,车厢内的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对视。
  我盯着应景好看眉眼思索了会,总觉得现在这个氛围似乎很行……
  于是我迎着他的目光,手摇扇子的动作渐慢,视线与他纠缠着,壮了壮胆子便向应景越靠越近。
  在两人之间只差分厘的时候我下意识垂眸扫一眼他觜唇的位置,便覆下睫毛,微侧了头,准备贴上……却被其抵住了肩。
  我重新睁开眼,笑容闲散道:“师长真小气……”
  ……可明明我记得和他的那一次,到后来不是挺契合且愉悦着的吗?怎后来都不让了呢?对此我很是不解。
  “学生可是要远去云州了,”我垂着眉眼,视线在他脸上扫,将不舍的神情直白地演绎了出来,问道:“……就一次也不可以吗?”
  “是啊……华月倒好,把嘉礼交给我,自己就潇潇洒洒要去云州了?”应景平时总给人一种儒雅贤秀感觉的脸在眉头往下压的时候,便有了一种凌厉感:“你可知道,嘉礼昨天将我宅内的藏书给烧了大半!”
  “……额?”
  他的意思是那种从各个国家收来的、一页纸都能有人愿意用金山银山换的那种藏书吗?
  原是为这个事在生着气……那确实情有可原了。
  我有些哑然,垂眸看向应景一提起这个事就下意识捏紧了的拳头。
  “那个……”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下意识便想推脱责任:“这个……这个嘉礼,师长其实就把他当作璨儿一样哄哄,应该也不至于……”
  但说到一半,当视线小心地掠过应景生气的双眼后,终于老实:“那个……我替嘉礼道歉……师长的藏书我来赔的话——”我抬了抬眸子,咧嘴讨笑道:“师长能否给学生个折扣?”
  应景却是垂眸望着我又沉默了会,就当我以为他真的是在估量那些藏书价值的时候,他声音低了许多:“我也不是要说这个……”
  闻言,我眨了眨眼睛仰眸望他,等着他将后面的话说出。
  却被他严肃着神情伸手将我手中的扇子又抢回,才出声道:“我以为华月见了我,应该会想和我聊一聊几天后去云州之事。”
  不等我回应,应景便继续说道:
  “还是说,华月觉得靠着那同一天前往边关的许氏叔侄就能将你在这一路上保下?……华玉去渝州的时候半路就差点被劫杀,而这道消息我是最近听说你也要去云州之后,便开始关注那边的消息,这才知晓的。而那个时候,京城的各方势力可还大都没反应过来丞相想要吞下那三州的目的。而现在,丞相的意图,可是连街边孩童都已经编出歌谣满大街地传唱了,多少你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将盯着这一次前去云州赴任的你……而华月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啊?”
  楚华玉遇险的事情我其实知道,根据星时到达渝州后传来的书信来看,当时好在是有惊无险。
  可我这次不同,回边关的军队与我同一天出发。
  有了骁骑大将军在前面领路,我想提前的担忧竟都有些找不到感觉……怪就怪许行舟这人实在是太过可靠了。
  但毕竟事关生死,且眼前还有个如此会算计的人,不用白不用。
  于是我深望着应景开口道:“所以我这不是与师长相见了吗?其实在从皇宫回来之后,学生为着这事已经连着几夜难以安睡了。可不知为何,自从方才上车见了师长,便瞬间感到精神放松不已,师长似乎总能给学生一种安定呢……”说到这,我话音一转地问道:“而既然师长主动提起了这事,该不会是师长已经为学生想好了什么上好的应对之策?”
  然,弯弯绕绕的话,应景可不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