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许行舟说得很认真,而我逐渐沉默。
  这一整场的交谈,偏离我的预期太远,我愈发的摸不清这许行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不该……劝已成婚的我再娶步歌?
  许行舟道:“如此一来,步歌有一段时间每封信里满满当当都是写的世女。说那位世女总爱穿一身宝蓝色的衣服,唇红齿白,看起来弱很不能打。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其实眼神很淡漠,但盯着人看的时候,探究的神情总会让人心底一怔的紧张,发丝有一些卷但又长又顺,脾气很好,对他很有耐心,无奈的时候就垂起眼角看人,思考的时候就爱用手指敲点东西,”说到这许行舟竟然忽而笑了一声,就像是忽而发现了什么令他意外高兴的事情:“应该说的就是世女现在这般的模样罢?”
  我一愣,看向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敲点酒杯的杯底。
  随后用更不理解的眼神抬眸看向许行舟。
  许行舟迎着我这眼神,缓缓将笑容收回,手握成拳假咳了两声,覆睫目移。
  “所以,那把剑……”开刃了没,后来我都没见许步歌佩身上过了。
  这许行舟话题都聊偏到哪里去了,我思绪全被打乱,尝试拉回。
  经我这么一提醒,许行舟也反应过来般的思索着回到我的问题上来,却是答:“我不知道。许是我问的太详细了,步歌后来很少再在信中和我聊你,最后一次提及你是告诉我,在他认识你和你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你身上一直是有婚约着的。”
  婚约,步歌说的是说我和温去尘之间的婚约罢?
  所以这许行舟对我和许步歌后来的事也其实并不知晓,后面的许步歌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和他说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许行舟问我道:“步歌他是放弃了吗?因为我和你的这层先有的婚约?”
  “……嗯?”我没反应过来。
  不是……虽说他昨日傍晚才回京城。但是许行舟这对京城的信息差是不是太大了些?
  如此出其不意的被发问,我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委婉道:“我母亲总是如此,在我年纪尚小的时候,爱拿我的婚事做由头与人玩笑,其实不过是长辈之间的几句笑言,当不得真的,将军。”
  我轻轻叹出一口气,神色晦暗:“而我与步歌之间是我配不上他了,他贵为太尉之子,妻主怎么也该是更有才能之人,许行云将军说的确实没错,和我在一起,属实是委屈步歌了。”
  既然知晓了许行舟并非是为许步歌声讨我而来,我本来的那层担忧瞬间全散,于是便直接言清了我和许步歌之间的事并非是因为那根本就没人放在心上根本算不上婚约的几句“玩笑”上。
  连许步歌都没与许行舟说的事,我猜现在对许行舟有防备心的其他许氏更不会对许行舟说,那我现在将和许步歌闹掰的锅直接推到许行云身上,许行舟应也察觉不出才对。
  虽我是如此猜测着的,但说完之后的这股胆战心惊的感觉还是让我忍不住地抬眸去窥看许行舟在听完我这些颠倒黑白的话之后的反应。
  许行舟的表情很奇怪。他没看我,而是拇指还在扣着食指关节,眸光闪烁,也仍是一副有话难言的踌躇感。
  我想了想,又温言道:“虽是初次相谈,但我总觉与将军分外投缘。所以我说话时也是有话直说着的,希望将军也是如此,无需有什么忌讳才是。”
  闻言,许行舟本紧扣着的手指终于松开,吐了口气道:“丞相此前在边关和我说起的世女,与我在步歌的信里所了解到的世女形象也是差不多……丞相说世女性子随和,对男子尊重,不会拘世俗之见,不在意他人看法,乐得见自己的夫郎功成名就。还说世女这些年一直很关注着许氏……”
  嘿,真有意思,我母亲在许行舟面前竟将我描述成了一个如此温润如玉一般的人了。
  等等……从方才起,许行舟就一直强调着他从步歌的信中以及母亲的口中所了解到的我。
  听到这里,我隐隐约约不禁在猜,这许行舟该不会是边关风景看腻,而被许步歌的那些信中言,以及听了母亲的那些经过大量修饰的话而对我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甚至是憧憬?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让母亲忽悠着加入其势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天助我也!
  只是没想到这许行舟比许行云好搞这许多?!
  他这个人似乎过于正直了些,行事和思维方式都是有迹可循且有理有度到甚至一板一眼。
  既然如此,既然我母亲能忽悠住的,那我也忽悠。
  “这么说来,我能与将军对坐闲谈,是托了步歌和母亲的福。”我执起酒杯在鼻前轻嗅,边问道:“怎么样?见了我本人之后,有让将军后悔那时答应了我母亲的提议吗?”
  后悔不了!肯定后悔不了!
  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以前父亲就说过我,初次见面,我总能给人的把期待拔到最高,可惜性格和品德又总将人推走。
  而我这么问,先引导他自己说出与我一见如故之类的话,有些话逼他们自己说出口了,他才能真正放下成见或防备。
  再借机以友人相称,之后他在京城不管做什么,我都扮作偶遇与他同进同出,就这一套,他之后将在京城想做什么都能让我暗中坏了事。
  我正在心中“桀桀桀”地坏笑。
  却听对面正直的许行舟又状似老实地来了一句:“啊……是这样的,当时我侧目看到丞相背过身憋笑的样子有些许的坏,所以以’在边关生活得很好,且京城之中无所牵挂‘为由拒绝了丞相的提议。”
  我一愣抬头。
  可若是如此的话,母亲身边的那些暗卫和那块令牌是怎么回事?
  许行舟神色真诚,继续说道:“对了,方才世女脸上的神情和那日我所见到的丞相脸上的笑很是相似呢。”
  我不知什么时候因放松了对许行舟的戒备而由心而发,所扬起的嘴角尴尬落下。
  然而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许行舟看着我微微勾起嘴角:“嗯……骤然愣住的样子,也像。”
  就差说一句:不愧是母女了。
  他这一个笑将我此前对这个人的所有猜想推翻。许行舟这个人虽正直不屑说假言,但也决不是什么好拿捏容易看透的人,他这个人很敏锐且很有锋芒,是那一种光明正大着的锋芒感。
  这样的人想要走近他,便不能再让他觉得虚伪,于是我又尝试坦诚相待。
  便直接问道:“既然将军并未同意我母亲的提议,那将军此行当真只为来与我’退亲‘的?”
  我要他明言,总不该特意前来就真的只是为了退那本就谁也没当作一回事的婚事罢?
  “那婚事其实也不是很急着退,”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快速扫过我,然后道:“留着,似乎也不耽搁什么。”
  我也了然接话:“确实不耽搁,我已成亲。而这一桩长辈们口头上的婚约若能为将军挡去许多并不需要的烂桃花,将军想留便留着。”
  就如应景当年主动谋得一个鳏夫的身份一样。许行舟可能也是需要一个已身负有婚约的身份来挡掉已经离心了的家族可能再次的自作主张对他的安排,那就难怪方才他在我说两人之间的婚约不过是母亲的玩笑话时没接这话了。
  本以为我这样的回答应是称了他的心的,可许行舟听罢却是愣了一愣:“世女已有夫人了?”
  我迟疑点头……莫非我又猜错了?
  我总不能说自己没成亲罢?但凡许行舟再在京城多待半天,就能知道的事。
  许行舟怔怔望着我好一会,才落下视线看向自己手中的酒,像是在理清思绪,又忽而问:“是哪家的公子?”
  “温去尘,温御史第五子。”我苦笑:“只是不巧,近日御史与我母亲之间似乎因为什么事起嫌隙,将我夫人召回了温府。不然我今日还能带夫人出来一起与将军在此对饮。”
  我弄不清许行舟的意图,便只好主动出击,将话题带到朝廷最近起的暗流话题去,希望能从许行舟的嘴里获得一些什么信息。
  说罢我还加上一句:“哎,朝堂之事我真是不懂,一群人争来争去就罢了,怎还能动不动将我夫人召回去呢?这娶了的夫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也不知道现下夫人是在做着什么……”
  我刻意将自己不通朝堂之事无能的形象又在许行舟的心理又往里刻了三分。
  这样,才能尽可能地降低许行舟在这方面对我的防备之心。
  可我在一旁做了这么多戏,但人家许行舟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他竟然低喃道:“这样吗……是那个叫去尘的小公子啊,世女原是喜欢文人……”
  哎???
  不是,哥哥,你能不能和我聊点正事啊?难道说你故意的,莫非这是又想反卸我防备心?所以方才说我母亲坏笑我也对他坏笑真的是故意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