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所以李妙生在放完那场火之后便一直在被母亲的人盯着的?
而这些,李妙生竟从未与我提起过。
且若连母亲得到的情报都是李妙生已死的话……
我手指蜷了蜷,拽母亲的袖子更紧,轻声问道:“那若那个当时手无一卒,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当真就如此去招惹温御史了……若败了,母亲定会救我罢?”
这话音才落,紧接而来的是来自母亲的一声叹气。
这声叹气更像是某种不耐,楚珩道:“华月这语气是在怨我?……若成,你手下便能有千兵万卒,但若在我如此的帮助下,你仍还失败,那华月,这便证明你不适合京城。”说到这,楚珩声音停了会又道:“好在,那件事还有余地,你甚至都和温氏子成亲了,事情便变得更简单了才对……华月,你长大了,总要向我证明些什么的。”
此时此刻,我突然在想,我原来还是了解着母亲的,一路上的猜测竟几乎都是对的,只不过是自己在逃避,缩着不想选择,没有选择便没有失去。
“好。”我听到自己如此答。
手指骤然松开,母亲的袖摆从我手中垂落,又跟随着母亲离开我的动作而被风裹挟着翻飞。
母亲的声音还犹如在祠堂和着吹进祠堂的风声一起回荡。
等确定母亲走远,我垂睫看向手中的灯笼,它又在重新轻晃,手腕的力道一松,灯笼便掉落在地上。
我缓缓抬起这只止不住颤抖的手,不同于刚进祠堂的那种紧张,我能清晰的意识到,这刻的颤抖全部来自于身体里的那股压不下的兴奋。
……乱押之下,竟又让我押对了——那捕快竟真不是母亲的人。
我赌,最喜欢的便是以大博大。
我想过那莫名跟着我,且明里暗里展现自己来引起我的注意的捕快是谁刻意派来接近试探我的人。而这种情况下,我若轻信了,将手里的那份好不容到手的“罪证”交出去,最糟糕的情况便是这捕快是母亲派来的。
而只要不是母亲的人,那不管那捕快是谁的人又或者她真的只是想跟随我,那我接下来的计划就都还有得玩。
可母亲对我的计划竟真的毫无察觉?我是没能到我会有一天会如此的庆幸于母亲对自己的这种忽视。
似乎又让应景给说对了,我没办法再踩着母亲的脚印去走路了。
我会走不下去的,我得自己开辟一条路出来,虽然险难,但遂心……
待地上的灯笼里的烛火熄灭,我才忽而想起自己出来这一趟的初衷是想背着去尘看一看妙生留给我的信的。
我独身站立在昏黑的祠堂正中沉默了两秒,只好又捏紧了裘衣往回走。
在祠堂待的时间也不长,再出来风雪竟又大了许多,人都要被狂风拍倒,刮在耳朵脸上生疼。
为了避免脖子也受罪,我缩着脑袋埋头望南园走,却在即将要踏入园子的时候,猛的就撞上一人,我整个人直直地就要往后仰倒,好在被一双手给及时捞住。
第130章
不待我反应过来,又听见几声铁器掉地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沈十二连忙选择松开扶着我腰的手,转而立即蹲下去地上摸索着寻找地上所掉的东西。
我人都还未能站稳,顿时身子又重新往下掉,便准确无误的将蹲在地上忙忙碌碌寻宝藏的沈十二给砸趴下。
一声闷响之后,我撑着手起身,清晰的感觉到身下人单薄且冰凉得近乎不像活人的身体温度。
且除了我动作而产生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外,耳边便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
我:“……”
这瞬间我脑海里飘过某个可能,于是沉默着从他身上下来,想了想,便又探手到他鼻下。
却在将要接近之时,手却被忽而重重顺出一口气、似乎总在生死边缘徘徊着的沈十二猛然抓住。
他的手就跟那冰碴子一样冰冷,抓住了我的手,却又立即扔开,就好像方才那一下的还魂是生怕我触碰到他一样。
我是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的贞洁烈夫?和他挨近些他都要像只刺猬一样的炸起。
我蹲在地上,看着他哆哆嗦嗦地撑地起身,然后又开始在地上摸索寻着他的那些宝藏:破铜烂铁。
见他如此执着我站起身本想随他,就算是冻死,那也是他自己选的了。
可走了两步,想了想,心念一动之间,却又折回。
“你在干什么?”我十分不解:“我感觉你都快要死了,不能先回去多穿几件衣服吗?”
闻言他忽而抬起头,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就皱紧了眉,像是警告般的出声赶人:“离我远点……咳,咳。”
声音明显在故意压得低沉,想让自己听起来不好惹似的,只可惜他此时身体虚弱,话尾还实在忍不住的接了几句虚弱的咳嗽,便反倒显得此时的他心酸无比……
透过夜里的鹅毛风雪看着这样一身素色单衣冷到抖着肩捂嘴咳嗽的沈十二,我心里不禁在想道:这人定是倒霉鬼投胎来的罢?
在白日里医师替沈十二诊治期间,去尘说起他几年前第一次见沈十二的场景是在偶尔的一次和家人外出游玩时,途径一个村落歇脚时,听见有怒骂和打斗声,其中一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很是歇斯底里。
于是去尘叫护卫去看,就看见沈十二被一群猎户逼在墙角,差点压去身下被辱。
猎户见有人来解救了,却仍是不服气地说道:这男子既然接受了她们的吃食和皮衣,就是将自己卖给她们了,这里就是这样的规矩,她们肯收像他这样流落到村里,脑子还不太聪明且还打人的男子,都是算她们发善心了。
温去尘见那时候的沈十二虽因缠斗脸上身上全是土,嘴角脖颈都是伤。
但却一双眼睛晶亮有神,虽对周遭一切目露警惕,但情绪分明,尘土之下的一张脸,扫去一眼就知道不可能是长时间流浪或生活在村里乡下之人会有的皮肤,仿佛从前也是被精细惯养着的。
就这一眼,去尘就在心里笃定:沈十二绝非是属于那偏僻村落里的人,更像是被拐骗倒卖到此的哪家无知少男。
所以去尘那时候是半恐吓半买的才能将沈十二从那些猎户的手中接上他的车架。
后来经过多日的相处磨合才从沈十二口里得知:
他那日是实在太饿了,所以去那村里想问点吃食。
村里的那些女的一开始都很热情,围着他转,不仅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要给他嘴里送吃的,还大雪天的看他穿的单薄问他要不要一些兽皮衣服穿。
沈十二觉的兽皮衣服又脏又臭,但她们热情到让人实在架不住,又加之确实冷得打抖,便接了衣服去里屋换。
哪知他才进门,那些女的就一个一个**着推门进去了……
好在那时候温去尘刚好经过,后来还愿将他这个被评价为无一技之长,又不会巧言讨好,连粗活都不知道怎么做的男子带在身边。
我趴在桌上听去尘和他身边的贴身侍男小若说道到这,便开口插言问道:“那他身上这伤又是从何而来的?是终于因性格太差被人记恨上了?”
要不是沈十二突然被送我府院里来,我都快忘了自己在沉影的空屋里捡到过一个半死不活觉得可能早都被那老医师治死后埋入土了的他。
闻言,温去尘微拢眉不赞同般地看我一眼,然后道:“十二他其实……只是脾气差了点,但他人很好的……”
但说到十二为什么会一身伤的出现在温府外,去尘看了我好几眼,神色有些犹豫了几番,才说道:“十二在温府的这几年其实很少独自出府,虽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铁器出去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回来,且即使是出远门也是跟随在我身边,甚少和陌生的人接触,没有友人,更别说结仇的人了。但……他以及我,在发现被人跟踪暗杀是从迎冬宴回来之后开始的……我还好,身边总有人保护,但十二只愿独来独往,起先的几次被刺杀时虽成功逃生几次,我也劝说过十二不要再独自出门,可他只说我不懂,说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然后就在我与妻主去天凤教的两天前便没再回府。我派人找了很久,都杳无音讯,没想竟是被妻主救下了放置在医馆养伤,真正是无巧不成书……”
说罢去尘还微微转动眸子向我投来了一瞥……
我却只能装作没看见……
哎,真是造孽啊,我想都不用想,当时派人刺杀温去尘和沈十二的人肯定是嘉礼没跑了。
温去尘也是猜到了是出自嘉礼的手笔,所以才说到此事的时候,神色如此的复杂。现在拿出来说又好像是在跟我告状似的,但既说到了此事,肯定也还是想让我知晓当初嘉礼对他做过的事情。
在迎冬宴上,我借在马车上的沈十二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对沈十二说什么下次要带东西亲手交到他手上。
但我哪能想到不过是才与沈十二说了那样几句话,嘉礼竟然直接就记恨上他了,连着一直想抹杀却未能杀成、旧恨又添新仇的温去尘……嘉礼这是直接盯上这主仆二人明里暗里的找人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