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衣服脏了,不能穿。”温去尘重复道。
  我皱了眉,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此时对这种小事与我对立,正想出言要他松开,却见对方先是冲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门口处提声唤道:“步歌,可以进来了。”
  啊?别搞我了啊!
  我有些慌乱,我还只穿着个单衣呢,等下被许步歌看见了,我又得哄他多久啊?
  像是急不可待,温去尘声音才落,门就被推开。
  门外属于清晨才有的薄雾还未完全收上去,小小的门框一下子将我所有想到的人都展现在我眼前。
  许步歌两手捧着一叠衣服,看到我的刹那,嘴巴抿着,眉头也跟着皱起,我还听到他低声喃喃:“果然……”
  嘶……谁能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平时都是起这么大早的吗?
  许步歌的身后言锦书侧身而立表情严肃,沉影挨她很近站在她身旁,也微微侧目来看。
  昨夜才温存过,下意识的我就想要出声唤沉影。
  可言锦书忽而对我轻轻摇头。
  我便沉默了,事情应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若真被温去尘当场撞见什么,她神色不会是这般。
  言锦书这人我以前确实是低估她了,她比我想象中的要通透许多。
  京郊外十里远的地方,有一处冠花坟地,明明不是什么正经世家墓园,但要价极高。
  只因国教当代掌权的神司曾在皇城内遥遥一指,说这块地受过神女的眼泪,是块姻缘地,埋葬在此的人来世能遇良人。
  自那以后便常有不肯明姓的人被悄然葬在这里,死时无声无息,碑上连个姓都不刻,死后坟冢却风光异常。
  这里头葬着的几乎是男子,多半是做了几年世家女的心头爱、贵族屋里的镶金雀。等到了那些女子真正要娶正经夫郎之时,便也是这些花凋零之时。
  往往这边在下葬,另一边在敲锣迎亲。
  女子是可以三夫六侍,但能不能跨进那方门槛又是另一种讲究。那门槛之后是两家的脸面,是主夫的心胸,是他自己的本事。
  尤其如果是涉及到两个世家的联姻,那甚至都不用等到女子未婚夫出手,女方族中考虑到声名脸面以及两家的和气自会插手其中。
  言锦书或许是知道我向来不受家中约束现在与温去尘有婚约,却无感情,所以敢把弟弟送到我手上。
  昨天还说觉得温去尘能容人,但今天就对我摇头要我对沉影的事不要声张,她定然也是察觉到了哪里与她预想的有出入。
  她这是在保她弟弟。
  门一开,近冬的冷意就往里钻,我不由得一缩,下意识抬头想问温去尘这到底要干嘛,却又再次撞入温去尘淡色的眸子中。
  他正垂眸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然后又顺着我刚才的视线向外看去,因他站的角度视线不佳,只见他微微探头去瞧门外边,我的手还被握在他手中。
  天!我刚才表情的变化很明显吗?
  思及此,我立即晃了晃手,他身形一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我。
  “我……能穿衣服了吗?有点冷。”说着我指指站在门口捧着衣服的许步歌问道:“是去尘叫人给我准备来的?”
  话音才落,我余光就瞥见许步歌抬眸直直看向我,表情较真:“是我去买来的。”
  “……”这个功一定要现在邀吗?
  要是现在连许步歌的事情也一并被知晓,怎么不算是罪加一等呢?
  我本指向许步歌的手指缩了缩,然后收回身侧:“哦,你……谢,谢谢?”
  说完我就抬眸想去瞅温去尘的表情,却只来得及看得见他转身。
  一阵沉香香风掠过,温去尘终于松开了我的手,从许步歌手中接过衣服,许步歌抿了抿唇,又抬起绿色的眸子望我一眼,才将衣服松开。
  还好温去尘并未注意到许步歌的表情,声音淡淡道了句:“多谢。”便直接转了身向我走来,还留下一句:“出去的时候麻烦步歌把门带上。”
  我:“呃?”他要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许步歌也下意识出声问道。
  我心凉闭眼。
  温去尘脚步一顿,抬眸间视线与我相对,而后又睫毛一覆转了眸子,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站着的许步歌。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气氛的凝结让我呼吸都变轻。
  我都想遁地逃走,也没人告诉过我,偷吃被两个人同时撞见该怎么处理啊。
  我迟疑开口问道:“我也想问……去尘,我们要关门干什么?”
  我现在浑身只感觉到紧张,若是那什么的,可能不大行,主要是现在没那心思。
  “当然是伺侯世女起身了……世女落宿于此身旁连个小厮都没带,幸得此刻有我在身旁,这本也是我作为世女未婚夫的份内之事。”温去尘理所当然道。
  我不由得抬眸窥了一眼还站在那的许步歌,对方果然也在看我,那眼神明显是在等我拒绝。
  于是我干咳一声:“……我其实可以自己穿的。”
  温去尘将那叠衣服放在床上平整处,然后一件一件拿起来,似乎在区分要先穿哪件,对我的话恍若未闻。
  不管有没有用,我总得在许步歌面前要有明显拒绝温去尘的动作。
  如此想着我便又补上一句:“虽……虽你我有婚约在身,可毕竟还女未婚男未嫁,传出去我担心对去尘名声有损,所以……还是我自己来穿吧?”
  温去尘动作停了,我以为是自己劝说成功,却见他突然直起身子:“糟了!步歌帮我去给世女采买衣服的时候,我只说了尺寸,却忘了要步歌为世女挑两块上好的玉佩一齐带来,我平日里每每见到世女,腰上怎么也要挂两块玉佩作饰的。”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就这点破事也值得大惊小……等等……糟了!
  玉佩?我给沉影了!
  说罢,温去尘视线又移向之前摆在我枕边的那叠我昨日所穿的旧衣,边说着:“好在衣不穿旧,但玉佩不同……”说着手就伸上那堆衣服,我急忙截住了这只手,道:“玉佩,那两玉佩好像被我弄丢了。”
  “两块都丢了?”
  “两块都丢了。”
  “如此巧合?”
  “如此巧合。”
  就在这时,许步歌不知为何*向我两走近了几步,我吞了吞口水,生怕又气其他事端。
  但好在就走了两步就停了,站在那儿手紧紧扣在腰间我送给他的剑剑柄上,抿唇盯着我握着温去尘的这只手。
  而温去尘仍是微微笑着,“哦,这样……那定然是遭窃了。”
  “嗯……?没有啊!”我下意识想敷衍应下玉佩就是被偷了,这样看似是最好的解释,不用去佐证什么。
  但转念一想,若温去尘在我应下之后接一句绝不姑息,要找出来。那他就有理由对言家所有的人甚至我昨天和我交谈过的所有的人展开调查。
  若是以这种方式查出在沉影身上,那事情将变得愈发难缠。
  “好像我昨日出门匆忙就忘佩戴玉佩了。”我胡编道。
  温去尘道:“那难道是我记错了?可我今晨从楚府经过时,忠叔说……”
  我不可置信睁大眼睛,他居然是从楚府一路找过来的?
  真是遭了邪了……
  我开始感到无措,脑袋被自己拧成结也没想出来下一句要怎么圆。
  却忽听许步歌插言道:“去尘就是记错了,我们是乘车直接来此的,并未经过楚世女府上。”
  许步歌的声音闷闷的,底气不足且明显局促。
  说出的话却让我的一颗心落下。
  爹的,温去尘这男人居然诈我!
  还好许步歌在关键时刻想起他该帮我的,毕竟在他的视角里我可是在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和自由在努力与温楚两家势力周旋。
  越过温去尘我向许步歌投去欣慰的一眼,却被对方无视。
  他深拧着眉走到桌前坐下,似乎这才后知后觉的因帮了我而挑破了温去尘套我的话而感到懊恼。
  总感觉他的情绪也在临界点了,随时要忍不住性子撂挑子不干。
  “是吗……看样子是我认错了,”温去尘低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般,手缓缓伸进袖里拿着什么东西,“我还以为这个是……”
  “叮锒。”
  他话音的同时,一声极其清透细微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我转头,温去尘白净的手臂和两块极其眼熟的通透玉佩在他宽大的袖子里抓捕我的视线。
  “……”
  这不正是我昨晚上送给沉影的那两块玉佩吗?
  我想在这一瞬间我的表情一定变得很难看。心中的躁厌感升到了顶端,有种被愚弄过后再揭开遮羞布的愤怒在我脑中升腾。
  手比嘴快,嘴比脑子快。
  我攥住温去尘的手不让他再将玉佩继续拿出。
  事已至此,有些话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了,我与他之间的虚与委蛇我也快要进行不下去了,沉影的事让温去尘知道没关系,但至少现在我还不想让许步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