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犹豫了。
于是,最终,他说的是,“下次……我跟你一起去找郁思弦吧。”
他强迫自己接受,他们从此得三个人待在一起,再也不是两个人的这件事情。
但嫉妒和攀比总是忍不住从角落冒出来。
比如,阿霜拉的那些他从来听不进去、每次都会呼呼大睡的音乐,郁思弦却可以听得津津有味,和阿霜聊得头头是道。
比如,家长们总是把郁思弦和陆照霜并列在一起,用来对比萧烨有多不听话多不懂事。
萧烨在一点点失去,他原本独有的东西。
直到某次两家母亲聚餐,将三个小孩一起带上,席间阿霜很仔细地照顾着失声的郁思弦。
约摸是为了回报这种好意,郁思弦见阿霜喜欢吃甜点,便将自己那只芒果焦糖布蕾推到了阿霜面前。
阿霜正专心听着大人讲话,无意识挖了一勺就往嘴里送。
幸而萧烨眼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阿霜,你看着点吃饭呀,你不是对芒果过敏吗?”
两位妈妈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有余悸地夸萧烨真细心。
萧烨终于扳回一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立刻瞥向郁思弦。
郁思弦脸色苍白地垂头坐在那里,无论阿霜怎么跟他说没关系,都一动不动,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萧烨发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兴。
把郁思弦送回家后,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拍了下郁思弦的肩膀。
“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告诉你不就行了。”
阿霜也连连附和,“对啊对啊,我们将来还要一直待在一起呀,真的没关系!”
郁思弦终于肯抬起头,看着他们两,表情又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缓缓地朝他们点了下头。
他们会一直待在一起,做一辈子的朋友。
是真的那么想过的。
但无论是他和她、还是他和他,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是从那时开始错的吗?
他不该和郁思弦打好关系的吗?他不该让阿霜去接近郁思弦的吗?郁思弦不该搬到他们身边的吗?
还是说。
劳斯劳斯在过去也曾是他的家的门口停下,萧烨望着那扇门。
真正错了的,是他一直不肯去正视的,其他事情呢?
第53章
萧烨在留学时,曾和楼下公寓里一个叫布拉德利杰拉德的男孩玩得不错。
这份友情截止于警察敲开杰拉德的门时。
杰拉德和他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带走,萧烨趴在二楼栏杆处,遗憾地朝杰拉德挥了挥手。
杰拉德被保释回来以后,萧烨已经换了个公寓,但杰拉德还是在学院食堂堵住了他。
萧烨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摊开手朝他笑了笑,“公平点吧,杰拉德,不是我让你们在公寓里那么玩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杰拉德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烨,“你真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萧。以前我以为你跟我一样讨厌规则,但现在我才发现,其实你不管玩得再开,也从来不会碰触真正的底线。”
这句话没有让萧烨恼火,反而让他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所有家长老师眼中叛逆的代名词,家里没少因此打过他。
但他有错过任何一次考试吗?有像学校里那些真正的不学好的学生一样,招来警察或者是把处分记进档案吗?
没有,一次也没有。
就好像天生遗传了来自父母的商人天性,他在自己都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已经很现实、很敏锐地懂得趋利避害。
在发生白斯榕那件事以后,尤甚。
他曾对白斯榕说过的,那个出了国离开了家的时候到了,山高皇帝远,他不信他爸妈还可以把手伸过来。
可他一次也没有踏足过白斯榕所在的那个城市。
尽管他们之间只需要两个小时的飞机。
大概是,对于已经学会用利益衡量一切的他来说,无论是曾经对白斯榕的感情还是承诺,都不是他能接受的东西了。
但这一点实在太卑鄙,所以他总是不愿意承认,相反,他一直试图在白斯榕身上,找回曾经拥有过的某些东西。
最终无功而返。
纵观他过去的全部人生,也许唯一一次没有去计较任何得失,只是想了、就去做了的,就是初中时有个男生欺负陆照霜的那次。
他下手时完全没有留手,被学校通报批评,要不是父母走关系,那次一定会留下档案。
那也是,他爸打他打得最狠的一次。
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但他完全没有想要邀功的想法,看到阿霜坐在他床边哭起来,他强忍着身上的疼,假装自己一如往常,“哎呀,你怎么还哭啊?我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啦!”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明白这件事呢?
你原本是,我这精心计算的人生里,唯一的例外。
无关情爱和性别,只是因为,她是阿霜。
从出生起,就和他一直待在一起的阿霜。
他根本听不懂古典乐,但经常会在阿霜家里待上一整个早晨或者午后,只要进入她的房间,他总是很快就会坠入睡眠,就像婴儿躺在母亲的羊水里。
小时候他总是觉得,一定是他们出生的时候弄错了,他们应该是从同一个子宫里孕育而出的,是同一个人身上的同一片肋骨,是脱离了身体却仍旧与心脏连在一起的手足。
十八岁那年,陆照霜决定不出国了,他的手足第一次抛弃了他,他真的生了好大的气,就算陆照霜拿着一张livehouse的门票来邀请他,主动跟他和好,他也不肯答应。
但真到了临走那天,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把他们之间的最后时光,浪费在赌气上呢?
他准备立刻冲出去跟阿霜道别,却恰在此时,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他绝对不会听错的声音。
噢,她先来找他了,还好他没有先出发。
但现在该怎么办?
他该做什么表情?
情急之下,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安静地等阿霜如何苦恼地来跟他和好。
他等啊等啊。
嘴唇上落下一种奇异的触感,很温暖、很柔软、很陌生。
什么和好道歉全都被他忘在了脑后,他全身都僵硬了,动也不敢动。
“咚、咚、咚——”陆照霜的心跳声如此剧烈,连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天哪,她还想干什么?要、要亲得更深吗?他该怎么办才好?
但短短几秒过后,那种触感就消失了,跟着传来咚咚咚下楼的奔跑声。
萧烨好久以后才睁开眼,怔怔地抚着唇角。
这可是他的初吻呢。就这么突然地、毫无防备地、仓促地结束了,肇事者已经逃离了案发现场。
阿霜,真的是。
“胆小鬼。”他笑着低骂了一句。
下楼以后,妈妈正在和前来送别的郁思弦说话,还感慨道:“你和阿霜这个别扭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走了也不来送你,好歹告个别呀。”
“不用啦。”萧烨懒懒地说。
他们已经道过别了,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方式。
上了飞机以后,他再次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他的手足好像喜欢他,还偷吻了他。
他也不觉得讨厌,他会讨厌无聊的事物、无聊的人,但人要怎么讨厌自己的手足?
但他想,他也注定没有办法回应这份心意,他对阿霜从来没有过那种方面的意思。
在美国读书的四年,偶尔陆照霜过来看他,偶尔他回国休假,他们之间牢牢地保持着朋友距离。
阿霜一次也没有向他要求朋友以外的东西,她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就算喜欢,也没有想要控制他的欲望。
他万万没有想到,父母会突然提出要和阿霜联姻,他们控制着他可以交往的对象,现在连他结婚的对象也想控制了。
但更没想到的是,不久之后,他从父母那里得到消息,阿霜同意了。
因为她同意了,爸妈的压力更加强硬,甚至时不时提出白斯榕的名字来要挟他。
一切都厌烦透顶,但其中最让他心痛的是,他的手足原来也会背叛他,选择和他爸妈一起来控制他。
好吧,好吧。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他为什么不答应呢?
他做过了无数的心里建设,但当新婚夜,所有人都散尽了,只剩下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
他还是感到了一阵不适应。
他以为这种不适应……会影响到之后的事情,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手足产生欲望?
但恰恰相反,就像他从未讨厌过她当初的那个吻,和她一起做这种事的感觉,也远比他想象中更让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