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陆照霜求之不得,“好。”
这明显就是女生之间的话题了,萧烨的目光在陆照霜身上不甘心地停留几秒,最后还是只能道:“那下次见……阿霜。”
一直等萧烨的背影从窗口消失,陆照霜才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安晓岚。
安晓岚并没有要拿出手机或者照片让她参谋的意思。
那显然是个借口。
陆照霜摸不准安晓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谢道:“我最近和萧烨有些尴尬,多谢你帮我解围。”
“我不是为了帮你解围。”
随着这句话落下,安晓岚转过身,打开了放在她桌上的一个笔盒,然后小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还沾着潮湿泥土的字条。
陆照霜一顿,这一刻才陡然意识到。
如果安晓岚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给时光胶囊做的标记,那她要如何确定,被毁掉的那个时光胶囊,是郁思弦的呢?
看着陆照霜若有所觉的眼神,安晓岚淡淡解释:“我没有想偷看,但我赶到的时候,他的胶囊就已经压破了,我认得出他的笔迹。”
“我知道我该把它还给郁思弦,虽然现在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只要我想,我总能跟人要到的。”
“可是……就当我自作主张吧,我希望你能看到它,”安晓岚长呼出口气,然后,握着那张纸条,朝她递过来。
“你敢看吗,陆照霜?”
无论是安晓岚郑重其事的语气,还是她故意避开萧烨的举动,都让陆照霜意识到,那绝对,会是一张足以让他们的关系发生地震的字条。
陆照霜的目光凝在那张字条上,手指颤抖了一下,还是把它接过。
泥土把字条糊得湿漉漉脏兮兮的,可字迹却还是清晰的,像是被丢弃在角落,却还在闪烁的星星。
十八岁的郁思弦写的是——“陆照霜,如果换我先遇到你会怎么样?”
那是他们留给十年后的自己的时光胶囊,可他没有留下任何对未来的期许。
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抱歉,我明知道你和萧烨的关系,但还是自作主张给你看这个字条,抱歉,真的抱歉。但我就是,真的想让你看看。”安晓岚有些语无伦次。
“我和萧烨已经离婚了。”陆照霜下意识反驳道。
安晓岚愣了一下。
“我和萧烨已经离婚了……”陆照霜感觉维持大脑运转的发条里被卡进了什么东西,几乎不能转动了,只在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
“照霜,”安晓岚神色微变,“你是不是——”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安晓岚。
陆照霜下意识按下了接听。
“陆照霜!为什么不回消息?你是真的想被我弄死吗?!!离发车就剩半个小时了,你人呢?”
林珩暴躁的声音从手机里冲了出来。
陆照霜恍然回过神,立刻站起身,匆忙对安晓岚道谢,“谢谢你帮我把这张字条留下,等我下次请你吃饭,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照霜?”
“再见,晓岚!”陆照霜也顾不上看安晓岚的反应,抓起包就冲下了楼,坐进车里,恳请司机开得快点。
到了高铁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刚一过安检,林珩就一手拎起她的行李箱和包,一手抓住她胳膊,带她朝检票口狂奔,刷了身份证奔过去,“快快快!”
陆照霜却被挡在了检票口外,大大的红色的叉号显示在上面。
她懵懵的,工作人员适时提示,“小姐,请刷您的身份证件。”
陆照霜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手里握着的,还是那张潮湿的字条。
“哦哦!”她手忙脚乱从兜里拿出身份证刷票。
过了检票口,林珩甚至等不及电梯,就拽着她从楼梯上噔噔噔冲下去。
临近开车,站台上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们两狂奔着冲进最近的一截车厢。
两个人倚靠在门口的过道上,刚喘了没两口气,车厢门就合上了。
林珩抱着头慢慢蹲到了地上,仰头看着她,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不是,大小姐,你今天怎么回事?这也太不靠谱了。”
陆照霜脑子还是木的,只凭本能喘着气,回答不上来。
林珩的目光又落在了她手上,“你手里捏的那是什么?还能当成身份证的?”
他说着,就想去碰,陆照霜却条件反射般抽开了手。
两个人愣愣地注视了一会儿,林珩挠挠头,站起身,“好好好,你拿着吧,我不碰,走,我们去找他们。”
陆照霜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攥着那张字条的手掌已经变得汗涔涔的,却还是没有松开手。
不知道走过了几节车厢,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是高若涵的惊呼,“啊,还好你们赶上了!我还怕你们两上不来了呢……诶?照霜姐,你脸色好奇怪,是不是跑累了,来来来,赶紧坐。”
高若涵挪进靠窗的位置,然后拍了拍她旁边那个空座位。
陆照霜听从指令,就要走过去。
但下一秒,高若涵就被徐勿凡拎起来,推到了另一边林珩唐湾那边的三人座,“换个位置。”
然后她又一手把陆照霜推到两人座的靠窗位,自己在跟着在一旁坐下。
高若涵一脸茫然:“勿凡姐?”
徐勿凡给自己塞上耳机,淡淡道:“我要睡觉,林珩会磨牙。”
林珩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磨牙了?”
高若涵眨了下眼,目光在徐勿凡和林珩间走了个来回,“勿凡姐怎么知道林珩哥会磨牙的,你们两?”
林珩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唐湾则是立刻搓着手坐直了身体。
那头一下子就被八卦点燃了。
这边终于安静下来。
徐勿凡把自己的渔夫帽摘下来,目不斜视,往旁边那人头上一盖,然后把另一边耳机也塞进了自己耳朵,就抱着胳膊开始闭目养神。
她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还有两个小时到站,不想被别人看出什么,就尽快调整好。”
陆照霜拉住渔夫帽的宽大帽檐,往下盖住了自己的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张字条沾上了泥土、清晨的露水、她的汗水,这会儿,应该看不清内容了吧。
但她大概也,再也不可能忘记那行字了。
十八岁那年,提出要埋时光胶囊的那个人是萧烨,她当时立刻就很有兴致地赞同了,郁思弦没有鼓动什么,但也没有反对。
他们策划等晚自习结束,就偷偷把时光胶囊埋进小树林里。
陆照霜捏着笔,认认真真想了很久,才提笔开始写。
郁思弦的位置离她不远,她每次一歪头,都看到郁思弦正在做数学模拟卷。
他那个样子,哪有空写时光胶囊嘛。
等下了晚自习,他们避开同学老师,偷偷钻进小树林,萧烨去卖苦力挖洞,陆照霜和郁思弦就坐在一边的长椅上放风。
她好几次低头看郁思弦手里的那只胶囊,很怀疑地问:“你真的写了?”
“嗯,写了。”郁思弦轻声说。
“骗人,我根本没看到你写。”
郁思弦笑了笑,“我只是写得很短而已。”
“这可是我们给十年后的自己的信,你想想,等十年后,你打开它,多有纪念意义呀,怎么能不好好写呢?”
说着,她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只笔,捧起来给他看,“看!我特地给你把笔带上了!你可以垫着我的手写,我保证不偷看!”
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她很坚定地偏过了头。
身后传来郁思弦很低的一声笑。
然后,她捧着笔的手,就被郁思弦动作轻柔地合起来了。
“不用了,阿照,因为……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东西。”
陆照霜眼睫轻颤,茫然地回头看他。
少年穿着浅蓝色的校服T恤,月光和银白的路灯,穿过他们头顶稀疏的爬山虎,把碎光落在他脸上。
他眼睑微垂,温柔而悲伤地,朝她笑了笑。
陆照霜不止一次,见过郁思弦露出这样的表情。
订婚以后,为了商定婚期,她回了一趟伊冬,奶奶带着她去寺庙求签问吉凶。
她求到的姻缘签是“大凶”。
哪怕她并不迷信,在婚前收到这种签文,也很难笑得出来。
就在这时,本来只是作陪的郁思弦,却求到了“大吉”。
她一时觉得啼笑皆非,也不恼了,“好啦,反正我们又不信这个,别告诉奶奶就行了。”
郁思弦却很久没有作声,一直低头看着他的签文,忽然,他抬手,将签文递向她,“给你吧。”
陆照霜茫然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坚决不肯收,“这可是大吉,你给自己留着呀。”
他淡声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陆照霜因他语气里的死寂,而愣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郁思弦掰开她的手,将那支签文牢牢地,塞进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