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所以别再看着我了,看看你自己吧。”
唐颖立刻就像炸毛的狮子一样睁圆了眼睛,“陆照霜你什么意思?”
陆照霜摇着头笑了一下,就告别众人离开了,没有再理会唐颖。
她说到这里已是共事五年的最后一丝恻隐,真要她给死对头做人生导师,她还没那个圣母心。
拿上自己的东西,她打开手机,看到林珩的新消息,说他们跟郁思弦一起在休息室等她。
她下意识笑了一下,抬眼时,看到汪嘉文正从她面前的走廊经过,她连忙出声叫住,“嘉文!”
汪嘉文顿了一下,犹豫地偏头看过来。
陆照霜好像浑然没发觉她们之间的尴尬,上前捉住她的手,“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等我想好,我会把我正在做的事情告诉你,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见他们。”
汪嘉文的神情这才软化了一点,却还是挣扎犹豫的,“你辞职这件事都没提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说了。”
“不会,”陆照霜肯定地望着她的眼睛,“嘉文,这件事,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汪嘉文睫毛颤动,小心地瞟了她一眼,“真的?”
“真的!”
于是汪嘉文很快就被哄好,任由她拉着前往了休息室。
以前大约是为了避嫌吧,郁思弦呆的休息室永远是大门敞开的,今天却牢牢关着。
真奇怪。
这一点从陆照霜脑子里飞快掠过,但她也没有多想,就直接把门拉开。
一张长长的红色横幅赫然跃入眼帘——
“恭喜陆照霜女士脱离苦海,正式加入逃出人间!”
林珩和高若涵一人举着一边,脸上挂着紧绷到堪称坚毅的表情。
徐勿凡和唐湾站在中间,手勉强挨着横幅的边缘。
如果说唐湾的表情还勉强算镇定的话,徐勿凡紧闭着的颤抖的眼皮,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这横幅撕了。
郁思弦坐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倒没有什么尴尬的样子,反而单手支颐,含笑朝她这边望过来。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阿照,你准备怎么应对?
陆照霜还能怎么应对?
她“啪”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旁边瞳孔地震的汪嘉文微笑道:“今天……可能出了点意外,我还是改天再给你介绍吧。”
但她怎么就忘了,林珩是那种允许她装死的人吗?
门再一次被“啪”地打开,林珩叉着腰俯视着她,“陆照霜,装什么没看见呢?”
陆照霜把发丝别到耳后,彬彬有礼地道:“据我所知,我还没有答应你吧。”
林珩挑眉,“怎么?难道你现在不是过来答应我的?”
陆照霜一脸讶然,“我从乐团辞职了就代表我要加入你的乐队了?”
林珩哼笑了一声,“别装了陆照霜,我又不是聋子,从上次台风天演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准备好要加入我们了!”
陆照霜倏然一怔。
高若涵适时地从林珩旁边挤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充分发挥年纪小的优势对她撒娇,“照霜姐你就加入我们吧,你看,我们连队服都帮你准备好了!”
说着,高若涵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件非常挑战陆照霜审美观的黑色骷髅T恤,“锵锵!”
陆照霜眼皮一跳,幽怨地越过高若涵的肩膀,望向郁思弦。
他就允许这几个人这么胡来?
郁思弦眉眼微弯,朝她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陆照霜只能扶住额头,接过了那条T恤,像是被他们烦到不行才勉强答应一样,叹着气说:“好吧、好吧。”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大小姐应该有的归宿!”林珩骄矜地抱着胳膊点头。
高若涵则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那我们逃出人间从现在就是完全体了!!!”
汪嘉文站在旁边,出神地看着陆照霜。
就算陆照霜嘴上说得再勉强,但这样鲜活的模样,在她们于乐团相识的这几年里,她几乎从未见过。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陆照霜要退出乐团的理由了。
“照霜,这就是你为自己做的新选择吗?”
陆照霜闻言,顿了一下,目光从休息室内逃出人间的所有人身上扫过。
然后她转头直视汪嘉文的眼睛,轻而郑重地“嗯”了一声,“如果哪天我们可以上音乐节或者开livehouse,我会给你寄门票的*,到时候一定要来看啊。”
汪嘉文突然就有些释然了。
无论是这段时期以来,还是未来必然会加剧的,她们之间的渐行渐远。
“那好,一定要给我寄门票啊,”汪嘉文伸出手,抱了她一下,轻声道:“祝你在这条路上也可以一帆风顺。”
这样释怀的临别赠言,让陆照霜眼眶涩然起来。
她紧紧回抱了一下汪嘉文,“你也是,在乐团加油。”
再松开,汪嘉文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那我走啦,再见,照霜。”
“再见,”陆照霜注视着汪嘉文的背影,低不可闻地喃喃:“嘉文。”
高若涵一直屏气凝神,安静看着她们的告别。
林珩就没那么细腻了,看汪嘉文走了,他立刻抓住陆照霜的胳膊,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兴致勃勃道:“好!既然我们成员都已经齐了,那就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然而一只手再次打断了他的踌躇满志。
郁思弦攥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不能不把陆照霜松开,而后在林珩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微微笑道:“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商量吧。”
“况且……”郁思弦的目光又轻轻落在陆照霜脸上,意味深长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谈,对吧,阿照?”
*
如同往日一样走到停车场,但就在陆照霜要拉开车门之际,郁思弦忽然开口:“要不要散会步?”
陆照霜犹豫了一下,也就重新把车锁上了。
她和郁思弦一起走在申城音乐厅外的长街上。
此刻正是申城的夜生活繁盛之际,灯红酒绿人潮汹涌,各处店铺的广告和流行歌混杂在一起,是再热闹不过的时间。
可陆照霜只觉得静。
世界以他们为中心,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罩子,只有站在中心的他们是清晰的。
好像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被拆分出的慢动作,让她觉得做什么都刻意、都不对。
他们明明真的有很多事应该谈谈,但真落了单,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不能说,你别把你的拍一拍设成那样吧?
她难道是小学生吗?
郁思弦并肩走在她身侧,只要垂眸,就能看见她苦恼的表情,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松开、一会儿又拧紧了。
他长睫下神色莫明,只是指腹在腿边轻点了一下,然后淡淡开口:“阿照,你最近在躲我?”
“没有!”陆照霜立刻否认,“这不是最近准备音乐会比较忙嘛!”
“这样啊,”郁思弦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听不出信与不信,只是淡淡问:“那回伊冬的机票,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订?我们从前不都是一起走的吗?”
他果然要问这个问题。
但陆照霜早有准备:“这不是奶奶的八十大寿吗?我不想因为离婚的事情让她烦心,所以一直在焦头烂额地想办法,看到底要怎么才能瞒住,尤其不能被我爸知道,所以我光顾着盯我爸的机票了,事情一多,就忘了告诉你了。”
她洋洋洒洒说了这么长一通,自认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然而郁思弦听了,却只是低笑了一声,“阿照,对你来说,我不再是你的家人了吗?”
那语气很淡,淡得像是一只被人丢弃了以后心灰意冷的布偶猫。
陆照霜心脏蓦地就被揪紧了。
从八岁那年起,郁思弦就一直是跟她回伊冬过年的。
原因无他,只是七岁的春节,因为父母工作上突然有急事,于是陆照霜跟父母提前回了申城。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萧烨和郁思弦都正在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共度春节。
但郁思弦没有。
他仍旧一个人待在他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日复一日做着枯燥乏味的复健,看到她来了,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阿照,你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那样高兴的语气,让陆照霜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她问了郁家的保姆阿姨,她们说郁叔叔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才不回来。
但那样的借口,连八岁的陆照霜都骗不了。
郁叔叔一定是,待在他重新组建的那个家里。
郁思弦每次春节,都是这样,一个人待在他的房间里,等她和萧烨回来的吗?
以后的每一年都要这样吗?
不行,她不要。
陆照霜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