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只是以前他们是夫妻,有点什么事,她都会在微信上告诉他,她的生活以这种方式填满了他的生活,以至于他一直下意识以为,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乐于在朋友圈分享生活。
  当他们不再是夫妻,她的生活就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火舌终于还是点上了烟头。
  他疲倦地闭上眼,向后倒在椅背上。
  毕竟在成为夫妻之前,他们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
  会不习惯是正常的。
  他总会习惯。
  【作者有话说】
  作者手动闪回[捂脸偷看]!小时候每天去看郁思弦这段回忆在10章 !给萧烨拉《爱之喜》的回忆是在三章!
  属于郁思弦的回合,马上就要正式开始啦!
  第36章
  7月末,陆照霜回到申城。
  她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而是先独自去了陵园给章若华扫墓,然后约了朱老师在他家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朱高远走进来时,还带着藏不住的笑,“哎呀你这孩子,都到这里了,怎么不上我家坐坐,你师母也念叨你好久了。”
  陆照霜嘴唇抿紧,缓缓将一封信推到朱高远身前,“抱歉,朱老师。”
  朱高远愣愣地看着那封信,脸上的笑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脸色绷得很紧,把那封信一个一个字看完,然后两只手把信纸捏紧了,“什么意思,你都走到这一步了,却要辞职?”
  顿了顿,他又恍然大悟一样,“是不是又有人说你的闲话了?照霜,你不要怕这一点,总有一天,实力会证明一切的,如果他们真的说得特别过分,你告诉我,我亲自去教训他们一顿!”
  陆照霜听得微微笑了,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果是因为这种理由,我早在几年前就辞职了。”
  朱高远愣了一下,“那还能是为什么?”
  陆照霜微垂下脑袋,轻声道:“朱老师,五年前我没赶上妈妈的最后一面,我一直试图用各种方式来弥补我当时犯的那些错,然后就在我当上首席的那天,我去了一趟妈妈的墓地。”
  听到这句话,朱高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我以为这会有点不一样……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朱老师,妈妈已经去世了,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弥补我在她在世的时候犯过的错了。”
  “所以。”
  陆照霜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抬头直视朱高远的眼睛,“我决定放过我自己了。”
  “照霜……”朱高远只是开了个口,却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再次沉默了下去。
  陆照霜笑了笑,“那次首席考核,杰奎琳的表演和曲子的原意那么南辕北辙,但我们最后也就差了0.01分,说明她的演奏真的让很多人心动了不是吗?”
  她闭了闭眼,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只有有灵魂的音乐才能真的打动人心,而我没有。我只是因为更规矩、更和乐队合得来才被选上的。”
  “照霜!”朱高远严厉地喝止了她的自我贬低,“音乐是多种多样的,你不要被别人影响到了!”
  陆照霜笑着摇了摇头,“朱老师,我不是在妄自菲薄或者什么,我只是明白了——对我来说,学小提琴是因为妈妈想要我学,加入乐团是因为妈妈希望我能加入,一直努力考首席是因为想弥补当时没能完成的承诺,我一直在为了别人而拉小提琴。”
  “接下来我只想为我自己拉琴了,老师,这就是我选择辞职的理由。”
  朱高远久久无法从她这句话中回过神来。
  他想,他或许在这之前就已经从她身上看到了变化。
  不知道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她不再一味服从乐团内的安排,她似乎在乐团之外总为另一些事情忙碌,在她最近的演奏里,他听到了比过去更鲜活的声音。
  那是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应该拥有的鲜活感情。
  而非背负着过多不该由她背负的东西,沉闷得像一个被关在监狱的囚徒。
  朱高远突然就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了。
  他安安静静地喝完了整杯意式浓缩咖啡,最后缓缓道:“正好下一个音乐季还没有开始,我去跟管理层谈谈,上次首席考核选拔的那几位候选人还可以再去洽谈一下,你的离职申请应该能批下来,不过下周的那场音乐会应该来不及换人了,就当你在这里的最后一站,好好表现吧。”
  陆照霜眼眶发酸。
  朱老师终究是她的老师,就算最开始反对,到最后还是帮她把后路都想好了。
  “谢谢老师。”
  朱高远摆摆手,“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先走吧,我……”
  他忽然就有点局促地别开了眼,“我再坐会儿。”
  看着自己故交的女儿、自己的学生、这些年来的同事就这样离去,他到底还是不像他表现得那么从容。
  陆照霜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道:“那我先走了,老师。”
  她抿着唇经过朱高远身边,握住了咖啡厅的门把手。
  朱高远的声音突然就从后面响起——
  “照霜,若华离世的那天我就在她旁边,也许她最后,只是想要你能过得更自在一点。”
  陆照霜攥着门把手的力道紧了紧,好一会儿,她才转头对朱高远一笑,“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
  第二天是和萧烨约好到民政局领离婚证的日子。
  今天是她到得比较早。
  她坐在办事大厅,在逃出人间的群里@全体成员:【下周六晚上有我的音乐会,门票给你们买好了,要来听听吗?】
  高若涵:【要!我要看照霜姐当首席是什么样子!】
  唐湾:【可以的,正好那天晚上我应该不加班。】
  林珩:【行啊,指不定被我发掘出哪个沧海遗珠,是天选流行音乐人,到时候陆照霜你就后悔去吧!】
  徐勿凡:【看情况,有空就去。】
  她一一回复着他们的消息,眉梢眼角都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萧烨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仍旧穿着一身板正的西服,既像是刚从一场会议里出来,又像是准备马上就去参加一场晚宴。
  但她今天从度假装,换成了简单的T恤和长裤,绑了个松松的低马尾。他一个月前怨她太夸张,今天又恨她太随意。
  不知道她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这个月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既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也从没在任何场合碰到过她。
  萧烨站到了她面前,神色莫名,“看起来你这一阵过得不错。”
  陆照霜抬起头,笑了笑说:“是还不错。”
  没有了一个月前在他面前刻意维持的平静,也没有了不经意就会流露出的愤懑和怨恨。
  她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她人生中不重要的过客似的。
  他们此刻只有咫尺之遥,萧烨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厚厚一层壁障,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到我们了。”陆照霜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率先走过去,马尾尖在她背上一甩甩的,勾得他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火。
  她认真跟工作人员确认过后,握住笔准备签字。
  却被人一把攥住手腕。
  陆照霜错愕转头。
  萧烨的眼神此刻浓黑阴沉,让人无端觉得有些危险,“陆照霜,你想好了,这下签了就真的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到了这时候突然临阵反悔的也不是没有。
  陆照霜皱了下眉头,他竟然还以为她会后悔。
  也对,从他的视角,她为了留住他不惜联姻,不惜忍受两年异国和所有冷暴力,还为了他和白斯榕崩溃成那个样子。
  她在他眼里大概就是这样不择手段死缠烂打的人。
  就算她已经不再为此感到伤心了,却还是会觉得有种深入骨髓的疲倦,涌入了四肢百骸。
  原来不只是他不复当年的模样。
  她也是。
  她早在医院那天之前,就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可悲的存在了。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陆照霜摇着头,重新攒聚起力气,把自己的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他握得真得太紧了,她腕骨那一圈都被留下来一圈红痕,还带着点隐约的疼。
  但陆照霜这会儿顾不上这一点了,她重新握住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偏过头,看着萧烨,就好像在说——看,这就是我不会再后悔的证据。
  萧烨定定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绷着唇线,像要证明他比她更不觉得后悔似的,更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月的冷静期,他们谁都没有撤销申请,签过字以后,证件从红色换成了红色,离婚证到手。
  萧烨将那个薄薄的小本握在掌心,无端觉得那是一种比结婚证沉得多的重量。
  抬眼时,就见陆照霜只翻看了一眼,就平淡地把离婚证塞进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