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萧烨手掌落在她削瘦的蝴蝶骨,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要告诉她有关白斯榕的事情吗?
  固然他和白斯榕什么都没发生,但想起上次在酒店吃饭,只因他开了个有关初吻的玩笑,阿霜就冲进洗手间反复搓洗嘴唇,他就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阿霜是很容易多想的性格。
  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让她为此烦心。
  电光火石间,他心念已定。
  他松开陆照霜,转而拉住了她的手,站直了身体,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
  “两年了,阿霜,我们已经浪费了两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我们做对正常的夫妻吧。”
  陆照霜瞳孔瞬间放大。
  这是她等了两年的话,她以为她还要再等两年、或者比两年更久的时间。
  可他今天说了。
  萧烨的瞳孔里倒映着她不敢置信的脸,却没有他往常一贯的捉弄和促狭,只是温柔专注地注视着她。
  陆照霜猛地垂下头,咬住下唇,止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哽咽,“嗯”了一声。
  他们头顶的路灯灯光莹莹,小飞虫在灯下盘旋,小区静得出奇,只有树影里传来嗡嗡的蝉鸣,仿佛置身于一片旷野。
  明明是这样的地方,陆照霜却觉得,她的新婚,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了。
  *
  郁思弦沉默地打开家门。
  明明一滴酒都没有喝,他却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脑子里胀痛得厉害。
  他扔掉眼镜,在模糊的世界里跌跌撞撞走上二楼,打开暗房,再一次坐在了地毯上,被那些密密麻麻的照片和物件包围了。
  差一点,差一点。
  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可以站在真正的她身边,而不必再回到这里,怀抱着虚无缥缈的回忆,度过一个又一个毫无希望的白天。
  他曾经用两年时间强迫自己接受这一点,他也几乎是真的,以为自己接受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什么希望都没有就好了。
  怎么会在他以为自己拥有希望的那一刻,忽然给他致命一击。
  告诉他,他还是只能回到这个角落,继续他孤单一人的后半生啊?
  他可真是个笑话。
  他勾起唇角,渐渐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忽然呛到气管,化为了猛烈的咳嗽。
  他身体痛苦地弓起来,捂着腹部,咳得越来越剧烈,简直像要把内脏都咳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咳嗽才终于平息,他抬起自己猩红的眼睛,用手指抹了把唇角,然后走进洗手间洗漱。
  再出来时,他神情已然平静,甚至到了一种空白的程度。
  他从柜子里拿出药瓶,倒了一粒安眠药在手心,顿了顿,又多倒出两粒,就着水吞服了下去。
  看着湖对面的小楼,他笑了笑,轻声道:“晚安,阿照。”
  *
  陆照霜窝在沙发上,给郁思弦发消息:【你病还没好吗?】
  郁思弦:【大概是感染了流感,过一阵就没事了,同学聚会你们两去就行,不用等我。】
  陆照霜:【很严重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吧。】
  郁思弦:【不用,没什么大事,等明天你在搁浅演出的时候,我会到场的。】
  陆照霜盯着屏幕,打字又删除,最后还是就此作罢。
  萧烨从她身后拥上来,一边蹭着她的脖子,一边瞥了眼屏幕,“啧”了声:“思弦病还没好啊?”
  感觉从上次在家门口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有一阵了,郁思弦竟然还没养好。
  不过想到郁思弦小时候那个缠绵病榻的身体情况,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那算了,就我们两走吧。”萧烨说是这么说,手指却已很不规矩地从她裙摆下探进去。
  “萧烨!”陆照霜耳根有点红,瞪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再过十分钟就出发吗!”
  “十分钟我又做不了什么,就亲一下。”他说着,顺势在她颈后亲了两口。
  陆照霜连忙捂住脖子,把他推开,“别这样,下次再说吧。”
  想到郁思弦还在那边病着,他们却在这头做这种事,陆照霜就觉得有点不好。
  “好好好,下次就下次。”萧烨果断收手,拉着她坐起身。
  他这一阵格外听话,从不特意闹她,像是打算把前两年给她养出的心理阴影全数根除似的。
  她的生活好像真的好起来了。
  但正因为她的生活好起来了,所以,她希望她的朋友也能好过点。
  陆照霜不是没有去探望过郁思弦,但每次都不凑巧,找不到他的人。
  她真的很难安心。
  想了想郁思弦身边的其他朋友,林珩和牧衡,她毫不犹豫地拨了牧衡的电话过去。
  “喂,陆小姐?怎么今天有空找我?”电话那头传来牧衡懒洋洋的声音。
  陆照霜手指下意识绞住了沙发,一圈又一圈,“牧先生,思弦好像生病了,但我一直没见到他。你最近有见过他吗,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说真的,他一直都不太注重自己的身体。”
  “喔,”牧衡瞥了眼躺在病床上,正在吊水的郁思弦,慢悠悠道:“可不是,我看他离把自己折腾死,也不远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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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什么,思弦怎么了?”电话里传来陆照霜惊慌的声音。
  郁思弦从病床上稍稍坐起身,拧起眉给牧衡飞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牧衡这才对着电话笑道:“没什么,跟你开个玩笑,都成年人了,他身体健康着呢,马上就好了。”
  “真的?”陆照霜狐疑地问,抓着牧衡又问了许多。
  牧衡一通瞎话将她糊弄过去,等挂断以后,脸上就没有那么放松了。
  他坐到郁思弦床边的椅子上,掰着指头一个个数起来,“神经衰弱、失眠、低血糖、慢性胃炎……郁思弦,你这是攒了一身慢性病啊,难怪一个流感就能把你送进医院。”
  “你说你又不差钱,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干脆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郁思弦不回答,只淡淡扫他一眼,“多谢你的探望,酒吧的事多,你可以回去忙了。”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郁思弦,你是不是对关心过敏啊?”
  牧衡笑骂了一句,“不想让我探病,怎么还躲着你那个小青梅?那不是你心上人吗?在她面前卖卖惨多好,你不懂,她那种性格的人就吃这一套。”
  郁思弦转头看着窗外,“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她,等过几天,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
  牧衡这几天也差不多了解了一点事情始末了,他盯着郁思弦挂着针头的青色手掌,纳闷极了。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也对林珩瞎吃过飞醋?那时候也没见你有多受打击啊。怎么,不就是陆小姐跟她老公和好了,你至于悲观到把自己整成这个样子?”
  郁思弦闭上眼睛。
  半晌,就在牧衡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萧烨和别人不一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透着一种深可见骨的绝望。
  像是他已经见证了太多遍,以至于成为了烙在他心里的某种印记,先天就透着股悲观气息。
  “所以呢,陆小姐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老公回头和她好好过日子了,皆大欢喜呀,放电视剧里怎么说也是个大团圆结局,而你……”
  牧衡支着下巴,盯着郁思弦留给他的半张脸,坏心眼地说:“你这个破坏别人婚姻的反派角色,是不是也该到放手的时候了?”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苍白冷硬的男人,明明刚才还透着一股绝望的悲观,可听到别人劝他放手的话语,胸口却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唇线紧紧抿起,好半晌,才终于松开。
  “我做不到。”郁思弦低沉、平静又无可救药地说。
  *
  策划这次同学聚会的,是他们高中时的班长。
  地点选在一个比较平价的酒店,附近还开着不少民宿和小旅馆,环境不是很好,有点鱼龙混杂。
  萧烨在附近开了两圈,才找到了停车的地方,中间还被小孩子骑电动车剐蹭了一下,他很明显地皱起了眉。
  知道他这是有些嫌弃了,陆照霜忙顺了顺毛,“班长忙前忙后一个人操持这么多,还要顾及每个人的经济情况,够不容易的了,我们别给他添乱了。”
  萧烨哼笑了一声,“阿霜你倒很会为别人贴心。”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就下了车。
  台阶底下积着一滩昨晚下的雨水,萧烨把手伸过去让陆照霜握住,然后拽了她一把,托着她跳到了台阶上。
  在这样的闹市里,手牵着手做这样的事,有种变回了中学生的感觉。
  两个人此刻挨得很近,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自己怔愣的模样,于是双双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