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只是这回是她自己大婚嫁衣,就想自己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毕竟嫁衣这种衣裳到底于桑娘来说,有些许那么不一样的情感,
在她还尚且年幼时,她娘亲就说过,等她乖囡囡长大,一定要亲自穿针引线,为她绣一件令人艳羡的嫁衣,明明娘亲,并不是什么会洗手作羹汤的精致美妇,甚至活得有些粗糙,却说要为她的女儿,花十几年去学,做出一件独属于她乖囡的婚嫁衣。
桑娘做这件婚嫁衣,又何尝不是怀念她的母亲。
她母亲一生璀璨夺目,只可惜遇人不淑。
桑娘阖上眸子,不想再回忆过往,身姿轻轻一斜,柔软靠枕在男子的怀抱里。
她两只小手像蔓藤枝摆一样,缓缓朝上环住男子的脖颈,
她还未檀口微张,说出话,
那头就已经传来,淡淡不悦之声,
不要在自己动手做,去寻来一个绣娘帮你收尾,男子大掌揽在她的腰身,顺着她白皙肌肤,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她纤薄的脊背,
不要自讨苦吃,这嫁衣不是大致已经做好了?你若嫌手疼,就不要在自己拿针。
无事,反正这嫁衣也快缝制好了,只要夫君每日给我冷水敷手,夜里给我讲话本子,这一点点疼,我就可以忍忍。她环着男子的脖颈,往他冷硬脸庞蹭了蹭,
细嗓子里还含着一丝丝惹人怜惜的委屈。
殷稷半倚在床榻上,赤裸胸膛上,披着一件不知什么时候被女子蹭得松松垮垮白色大袍,
他大掌绕过小女子三千青丝,揽在她不盈一握纤细腰肢上,
听着小女子掐着一把娇滴滴细嗓子,一声声说出,这些无理取闹的诉求,
男子危险眯着眼睛,半低下头颅,将冷硬额头,抵在小女子蓬软乌头上,嗤笑一声,伸指磋磨着没好气点了点她鼻尖,你可真能给我找活,
一时一刻,都见不得我闲着是不是?
黏不黏人?
他白日复建走练,每天也就天快擦黑以后,能有一会自己休憩安安生生呆着的时候,她上下嘴皮子一磕,就将他这仅存一点剩余独处时候,都给他压榨的干干净净,
半点都不剩,
她还挺能辩驳,
怎么是我给你找活干,我是你妻,疼我不是应该的嘛。
犟嘴,
殷稷*扯动了一下嘴唇,啧一声,心里头腹诽一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现下,也没立场说什么。
只道,随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快睡罢,男子扯过衾被,大手一掀彻底将两人身体,严严实实遮掩盖住,话本子明日再讲,今日疲累,安生给我睡觉听着了?
好嘛。
小女子被他揽在怀里很是乖巧模样,一点都不作闹,殷稷心底略显宽慰,奖励似得探过身,啄吻一口她馨香的小嘴,勾过一把丢在床头的团扇,转动腕脖子,给小女子打风,
大掌摩挲了一下小女子的软发,
低声,闭眼,睡觉,不许吵闹。
今日殷稷,到底还是跟小女子,宿睡在一起,没有冷漠起身离开。
只是地点有些改动,两人揽抱着的地方,不是在他那张宽敞足够能容纳十人睡一起的大炕上,
而是在这张双人软榻之上,这张软榻,每一处都在盈斥这女人味的馨香。
这是一张软榻,真真正正软榻,厚重被褥,Q弹棉花,比之他一直住的炕墙相较,过于绵软。
男子高大身躯躺在里头,甚至很轻而易举,就能压塌下去一个深坑,
殷稷躺在软榻,阖眸,侧过身拢着小女子腰摆,脊背有些发凉,不自觉反手勾了一下,掖紧压实被夜风吹袭起来的轻纱帘幔。
然后衣袍下伸臂一展揽着人的那只粗粝指腹,无意识抚着小女子腰间细腻,那块一小小软肉,缓缓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
殷稷睁开深邃眸眼,偏过头,朝侧望了望。
昨夜睡前被他掖好压实的轻纱帘幔,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从半敞窗口袭卷进来的微风,吹拂起来,帘帐四飞,露出一片能窥看里头风景的一角。
小女子三千青丝铺展在他胸膛,还枕靠在他宽阔怀抱里睡得香甜,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看来连日穿针引线,缝制她那件所谓的婚嫁衣裳,确实累坏了她,
她睡熟泛挑眉眼里,都在泛着疲倦,
殷稷没有搅扰到她,撤开揽抱着小女子腰身的大掌,长腿动了下,赤着脚踝掀开帘子,光着大脚踩到冰冷地板砖上,
男子披着睡得有些松散的白色长袍,归拢一下,勾手翻动,系着腰间袍带,待扯紧,
殷稷踩着脚下黑靴,未发出响动,缓缓走到这屋子中央那个梳妆台上,
他停歇下脚,伸出一只削瘦苍白无力的手骨,不紧不慢一抬,揭开小女子用来化妆,那面精致铜色镜,
殷稷长身玉立,高大身躯微躬下去些,双臂抵撑在那个梳妆台上,低垂着一双淡淡眸眼,窥看打量着,镜面里那个模糊不清陌生无比的脸庞。
他伸手抚了一下脸庞,瞳孔深邃地打量着自己,
这张脸庞,或许能带给他什么也说不定,谁知道呢,他就这样淡淡看着自己,垂眸沉吟,
须臾之后,
他缓缓抬起阴冷苍白的那只手,蓦地倒扣下那枚精致铜色镜,掩盖住自己的模样。
殷稷站直身体,
抬指无镜规整着自己的仪容,待一切打理妥当,殷稷才抬腿踱步走出这间,小女子充满馨香味的私密闺房,
男子推开房门,从西侧那屋箱笼里,翻取出一件干净白袍,将之勾到长臂弯,迈步到浴房里梳洗,换衣,
两刻钟后,用过小胖墩送过来的早食,之后进行今日复建,走练在阴影遮蔽的房檐下,再次沐浴换衣,用晚食,
然后夜里他躺在炕上,揽着小女子纤细腰身,用低沉着沙哑的男嗓,给她讲话本子,打扇煽风,哄她睡觉。
接连几日,这般枯燥无味地度过去,
大概十日。
又或者是半个月之后。
几人吃过早食,小胖墩背着装满脏衣竹笼子离开以后,
小女子出了一趟门,
没过多久之后,
她不知从哪牵来一辆马车,等马车驾到桃花院子门口,小女子提着裙摆,体态轻盈反转一下木屐,就踩着小杌子下了车,
小女子仰面露齿地推开房门院子,探进半个身子进来,
朝他难掩兴奋喊,
夫君~,瞧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我喊人驾了一辆马车过来,特意换了四个稳妥车轮,一点都不震,你快些收拾出来,我们今日要去州郡采买婚嫁需要用到的喜礼,她摆手催促,小脸有些郑重,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不能再拖下去躲懒,王伯娘昨日都冲我发火说教我不懂事了。
今日我们说什么都要去州郡,将东西都采买回来。
可能要在州郡多住两日,夫君多拿两套换洗衣物。
小女子吵吵闹闹,喋喋不休一张小嘴,就没有停歇下来过,
聒噪不已。
殷稷皱着眉头,在房檐下走练动作一顿,深邃眸色渐渐凝深起来,他面无情绪地转过身,睨了小女子一眼,抬手随意朝她挥一下,淡淡将之打断,
噤声。
不要催,听得见,待我梳洗换衣。男子暗含警告瞥她一眼,就拢起宽大衣摆,缓慢踱步到水房,梳洗一番。
桑娘见男子迈步到水房,檀口微张,动了动唇瓣,想要说些什么,
但到底没张口,她走时去找人驾马车,明明看见他方从浴室房门里出来,待他都收拾妥当,她才去找的马车,这又要等,
但没法子,男子已经迈步进到水房,
桑娘只能环着藕臂,倚着门框,百无聊赖等他。
等了没一会,外头马车那传来一阵不耐烦地窸窸窣窣响动,
一个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男子,轻跃一跳,从马车落到地上,激起一片黄土灰尘,
他阔步走过来,粗糙大掌攥着一尾长鞭进来,长腿抵了下门框,低头看小女子,
桑娘,等啥呢,太阳这么大热死个人,他人呢怎么还不走。
再等等。
桑娘听到黝黑糙汉,粗犷不高兴地质问声,倚着门板框,斜侧过一下身姿,细声,别着急,他在换衣裳。
麻烦。真是麻烦,随便穿一套不就行了,他都搁外头等一炷香时辰了,晒得要成焦皮碳了都,这男子还没出来,换得啥金子衣裳,要这么久,
他粗眉一瞥,横桑娘,你去催催他,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怎么这样磨磨叽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