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偏偏贺鸣凯在外面拽得和土皇帝一样,江思琢看不惯他欺负自己朋友,几次下来,梁子彻底结下了。
“我家刚破产那会儿,就他跳得高,”江思琢说完又遗憾,“咱们早认识就好了,我还能让你帮忙拍拍他鼻青脸肿的照片。”
话音刚落,一颗刚剥完的栗子肉从贺既安手里掉落,沿着砖路,骨碌碌滚远。
“下次帮你拍。”贺既安一大步跨过去,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栗子肉,再起身时,神情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连同手里剩下的一些壳都被他扔到了路边垃圾桶里。
两个人回到车前,江思琢一手拉开车门,却没第一时间进去坐,回过身,朝贺既安摊开手。
一颗胖嘟嘟的金黄栗子肉躺在手心里。
贺既安眸光微动。
江思琢歪了下头,剔透的眼珠在路灯下亮得像闪着星星。
“看你一路剥都没吃上一颗。”江思琢往前伸了伸手,“你不爱吃烤栗子吗?”
贺既安没说话,只是拿走了从江思琢手心里的栗子肉,放进嘴里。
“很甜。”
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吃烤栗子了。
晚上回家,贺既安意外接到了爷爷打来的视频,画面中的老人发须皆白,眼尾满是皱纹,等见到人,板着一张脸,极尽严肃。
老爷子快八十了,身体还算康健,一般十一点左右会躺上床睡觉,早上六七点醒了再在院子里打一会儿太极。
贺既安看眼时间,刚十点,等聊到差不多他得催着爷爷睡觉。
“听说你住到天盛苑了?”
“刚搬来没两天。”
贺既安带着手机在屋子各处拍了拍,走到哪就说到哪,“餐厅的采光一般,不过思琢说不介意。这里是书房,平时我们俩在这学习。”
“爷爷,这个珠串摆件很漂亮。”贺既安来到卧室,还不等老爷子开口,便继续道:“思琢送给我的,我又拿来新家放着,您是不是也觉得放在这里很合适?对了,我们今晚上回来路过一家卖烤栗子的店铺——”
贺老爷子:“……”
从前怎么没发现小孙子这么话痨呢?
然而,当他的目光隔着屏幕触及贺既安冷峭眉眼间的笑意时,嘴角也有些压不住,两年多了,他已经两年多没见到小孙子发自内心的笑了。
“咳!”贺老爷子眼见着贺既安从说到江思琢给他分栗子肉又说到周末吃的饭,再不打断,这小子显然打算将下周末的菜谱都和他念叨一遍。
于是,贺老爷子赶紧咳嗽一声。
贺既安顺势停下,“爷爷,怎么了?”
“怎么了?”贺老爷子用拐杖敲着地板,不满道:“我让你到梧市反思没让你扎根!”
贺老爷子嘴上说反思,但看着贺既安住在天盛苑大平层也没说什么,心底还略有欣慰,幸好孙子不是死脑筋,没选择在梧市老老实实吃苦。
谁知,随着亲孙子的下句话,刚生出的那点儿欣慰顿时烟消云散。
贺既安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爷爷,梧市这边气候温暖,空气也好,您考虑一下过来安度晚年怎么样?”
贺老爷子:“?!!”
“你个臭小子!”
“爷爷,我认真的。”贺既安半笑不笑道,“您整天在老宅看他们一家子在您面前耍心眼子,不是也很烦?”
贺老爷子拧眉,“那是你大伯一家!”
贺既安满不在意地拉长音调,“知道了”
“……”贺老爷子看不惯道,“真该让江思琢那个小姑娘来看看你在我面前的混不吝样子。”
说到江思琢三字时,贺老爷子的面庞上闪过一瞬的复杂,作为贺既安的亲爷爷,他自然清楚贺既安在国外接受心理治疗的事情。
他不理解才高中的孙子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别说名字连长相都模糊的人,整天浑浑噩噩,后来,听医生说那人在孙子的脑海里形象越发清晰后,他第一反应却是孙子的病情更严重了。
结果,贺既安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江家破产的事,期间还把贺鸣凯揍得断了腿,理由也很粗暴,因为贺鸣凯对江家的小姑娘落井下石过。
贺老爷子那会儿才知道,敢情孙子一直念叨的人真是现实里存在的人,不是生病想象出来的。
贺既安一看贺老爷子的神情就看出自家爷爷在想什么,不由苦笑。
车祸过后一个月,他想起江思琢后就立刻赶回国,哪怕从个江思琢口中得知他是不重要更或者讨厌的人时,想的也是他要想办法让她想起他。
可笑的是,隔天,他曾经在医院里花了一个月才重新记起的人,忽然在他记忆中消失了,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周围人也没有印象。
那两年,全部人都告诉他:“你生病了,根本没有这个人。”
贺既安不认可,他都还没重新想起她的名字,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断言没这个人?
好在——
他全部想起来了。
晚上临睡前,江思琢刚想关机,冷不防收到了贺既安发来的消息,内容还古怪。
[贺既安:我是谁?]
江思琢不清楚他在玩什么,难道是觉得她平时不给人加备注吗?
她侧躺着睡在柔软的枕头上,笑着打字配合道:“……对啊,你是谁,我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
几乎在消息发出的同时,一道铃声骤然打破了卧室的静寂。
江思琢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通贺既安的视频电话,微微睁圆的眼瞳,莹润又茫然,“贺既安,你是有急事吗?”
58
第58章
◎“占座。”◎
出声问了后,江思琢后知后觉地发现贺既安面部肌肉绷得厉害,嘴角也抿得很直。有那么一刻,他仿佛呼吸都停住了。
连在屏幕另一头望过来的目光,都透着让江思琢读不懂的复杂和……后怕?
江思琢怀疑自己看错了,细细再看,原本紧盯着屏幕的人,突然别开脸,错开了目光对视。
贺既安一向清淡的声音染上几分匆忙,“打扰你了,晚安。”
“晚——”唉?
还没说完晚安的江思琢,呆呆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不一会儿,两个人的聊天框再次跳出消息,[江思琢,晚安。]
“这人大晚上奇奇怪怪的。”江思琢吐槽归吐槽,打字很利索,刚想发送晚安两个字,犹豫一秒,又加了一个三个字。
[江思琢:贺既安,晚安!]
晚安。
贺既安盯着消息,唇齿间喃喃,唯独眼前仍然散不去打通视频后,一下子闯入视线的画面,夜色里,江思琢的脸颊被手机光微微映亮,灿然生光。
他视线回落,不经意瞥见了她身上的吊带睡裙。
在大脑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然先一步做出了应对,然而,短短几秒的画面,依旧牢牢霸占着剩余的理智。
半晌,贺既安仰头摔躺在床上,双眼合上。
谁也不曾知道,在他成人期的那个不可言说的梦里,全都是一个人。
“阿嚏!”
早上换完衣服出来,江思琢鼻子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刚登门的袁阿姨忙放下准备好的两盒早餐,快步走上来,关切道:“昨晚着凉了吗?”
“应该没有。”江思琢揉了揉鼻子,不在意笑笑,“可能刚开窗吹到风了,现在没事了。”
袁阿姨观察着江思琢的状态也不像感冒,顿时放下心,又拿起桌上的打包盒,放进同个纸袋里,“这是我刚做的早餐,你拿去在车里吃。”
“有饭团和松饼,还有两杯燕麦奶和一份松果,其中一杯加了浓缩咖啡,上面有备注。”这是江思琢昨晚列早餐时特意叮嘱过的,袁阿姨记在心里。
江思琢接过袋子,莞尔道:“我早就闻到香味了,辛苦啦。”
袁阿姨是周三中午和江思琢在校外见面的,叶舒岑很尽责,一共挑了三位合适的阿姨,经过一中午的谈话和了解,江思琢选中了四十来岁的袁阿姨。
今早江思琢还没起床,袁阿姨就上门了,等她起床时,刚好碰见袁阿姨在做蓝莓松饼。
临出门前,江思琢不放心道:“我看天气预报说晚点有可能下雨,玄关这把伞给您留着备用,我先上学去啦。”
袁阿姨正在用洗地机拖地,听到声音回头想说什么,只来得及瞧见江思琢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再看玄关处,果然留了一把靛色的长把伞。
很快,客厅里又响起洗地机工作的声音。
贺既安从江思琢手里接过属于他的那份早饭,先喝了一口咖啡燕麦奶,“从今天起我也要给你一份饭钱了。”
“不用啊。”江思琢低头吃着加了甜玉米粒的饭团,拒绝道,“我现在也不差钱啦。”
虽然剩下不少银行的欠债还没还,但最迟两三个月就能彻底还清,请贺既安吃早饭还是吃得起的,“何况,你前些日子给我带早饭也没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