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过这赏花宴,除了那许多记不住名字的夫人,其他倒也别有乐趣。
宫皎月让素馨托了一小盘四喜果子,到没人的□□处静悄悄地吃着。
四喜果子是京城里很时兴的玩意儿,用面团揉捏成四种不同花样儿,内里馅料也以鲜花为馅,在这冬日吃着,别有趣味。
宫皎月坐在藤凳上,一边赏着梅花,一边慢慢拿着四喜果子吃,吃着吃着,脚不自觉地荡了起来。
她并非不懂那些个应酬,但对她而言,在人堆里一直说话,倒是浪费了眼前的美景和美食了。
这时,宫若微缓缓走了过来,见宫皎月手中的四喜果子,不免嗤笑:
“妹妹,你是不是没吃过这个?”
她语含讥讽,岂料宫皎月真诚地点点头,求助似的看向她:
“四姐姐,你既然会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宫若微脸上一僵。
她虽不是大房所出,毕竟也是娇宠着长大的。
今日过来,也只是看徐氏太过捧着宫皎月,想挫了一挫她的风头罢了。这厨艺之事何等琐碎腌臜,她又怎么可能会呢!
她没有接宫皎月的话,反而说道:
“你可知道,为何大伯母要将你嫁进尉迟府吗?”
宫皎月摇了摇头。
“若不是大堂姐那桩事,你哪里能够得那么好的婆家。”
宫若微嗤笑道:
“不过,你也别以为进了尉迟府便能享尽荣华、后半辈子无忧了。我可听说,那尉迟珩可不是好相与的人。我听说,他是第一冷硬之人,对情爱毫无兴趣。他平素又要带兵打仗,哪天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小心守了活寡再守……”
宫若微毕竟是宫家将养出来的女儿,觉察出后半句的不妥,便拿帕子掩着口不肯说了。她的意思在后半句,可宫皎月只听到了前半边。
“四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若微脸色微变:
“怎么?你难道还要将我告到大伯母那里不成?”
宫皎月摇摇头:
“你说尉迟府上富贵,他又常外出打仗,可是真的?”
宫若微这下不肯说了,警惕地看着宫皎月:
“你待如何?”
宫皎月清甜淡笑:
“没什么,谢谢四姐姐提点。”
说完,便领着素馨走远了。
她又何曾不知道宫若微所想,但她心里,品的却是宫若微所说之言。
若是尉迟家真的向宫若微所说那般富贵,那若是她嫁给尉迟家,不就能给爹爹更多施粥的银钱了?
而若是尉迟常常外出打仗……
宫皎月可没宫若微那般的恶毒心思,不过若是夫君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不常在家反倒是好处。
宫皎月心里头想着,却又忍不住摇头。
宫皎月啊宫皎月,难不成你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就能把自己给嫁了?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梅园的外围。
四周不再是一株株舒展的梅树,而是丛生的花草藤蔓。花草疯长,藤蔓杂生,几乎将路都遮盖了起来。
宫皎月领着素馨正打算往回走,却听到了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
“尉迟哥哥,你这次来京城这么久,却从不来看我和娘亲,到底是为何啊?”
随后,一个有些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
“宫中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素馨缩在身后,宫皎月却一时间愣住了。
那声音的主人,莫不就是……
她攥住素馨的手,摇了摇头,身子反而轻轻向前倾着,屏息听了起来。
女子似乎很是不满男人的疏离,又*走了两步上前:
“什么宫中事务繁忙,之前在漠北的时候不是更繁忙?可你还有时间常来府上。如今……是不想见我吧?”
声音中含着幽怨。
男子似乎揖了一下,后退道:
“县主言重了,确实是事务繁忙,况且京城不比漠北,人多眼杂,县主也要谨言慎行。”“尉迟哥哥,听说你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宫家旁支的女子,是真的吗?”
见男子始终不说话,女子似乎更是幽怨:
“你既是要娶妻,那为何我要去求皇上赐婚你不答应?你是真心喜欢上她了吗”
宫皎月和素馨都静默地等着听,过了一会儿,听到那人似是叹息一般的回答:
“县主,婚嫁一事无关情爱,还请县主莫要过多介怀了。”
接下来便听不清楚了。
俩人似乎走得远了,宫皎月颇有些失落地说:
“啧,这就听不到了。”
素馨犹攥着宫皎月的手,小心地问:
“小姐,那人姓尉迟,不会是……”
宫皎月尚未说话,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怎么,还未听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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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定亲
◎你嫁进来之后,我给你二十两,成吗?◎
宫皎月唬了一跳。
她像是偷听被抓的小贼,捉着素馨的手便要向身后跑去。哪知道刚一回头,脚底下猛地一绊,瞬间便要跌到一旁的草甸子里。
正在这时,身边突然掠过一个黑影,她没有摔到草丛里,身子反而被稳稳一托,轻轻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宫皎月惊魂未定,雪白的小手紧紧地攥着那人的衣襟,待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双手更是像被烫到一样,“啊”的一声放开了手。
她手忙脚乱地离开了男人的怀抱。
男人站了起来,一双冷眼在宫皎月身上停留了下来:
“这位小姐,不去参加赏花宴,到这等荒园子里来做什么?”
宫皎月双目圆睁:
“我……我们是走错路了的,现在就回去……”
说完便捉住素馨的手,慌里慌张的往回走,可是如今天色已经渐晚,附近荒草丛生的,一时间还真找不到来时路了。
正踟蹰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
“我正巧也要出去,皎月小姐,你们跟在我身后就好。”
宫皎月下意识地点头,片刻之后,又惊讶地问: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尉迟珩轻点头,回头看向宫皎月,威压的眉却似乎挑动了一下,神色却不如刚刚那般沉郁:
“头一次见面,便主动和相看的外男说拒婚一事,皎月小姐不愧是兖州出身,性格实在……直接。”
宫皎月岂不知尉迟珩是在嘲讽她,但她大度地原谅了他:
“既然知道是我拒婚,那为何……又定下来了?”
尉迟珩背过身去,玄色暗纹黑袍在逐渐浮起的夜色中划过一道劲瘦的弧线:
“婚配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无关风月。既是与宫府定下来的约誓遵守便是,个人意见并不重要。”
“还是说,小姐你已经在兖州有了相好之人,故而才会主动和我拒婚?”
宫皎月慌忙否定:
“才没有!”
男人停留片刻:
“既然这样,那为何不能和我成婚?”
宫皎月殷红的小嘴张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什么话来。
或许,她只是不想让姻缘像菜场买卖一般,看成色,称重量,掂量计较。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父母都对她无甚要求,只希望她能择一真心爱重之人成婚。
可是,在家庭败落的这月余时间,宫皎月已经尝过了人间酸楚,也明白过来,那些花团锦簇的话本小说,大抵是那些读书人编出来骗人的。
既是如此,那尉迟珩口中的姻缘是否才是常态呢?父母之命,无关风月。
男人仍旧在前面走着,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逾矩,却又不远离。
其实,从外人的眼光看来,她能攀上尉迟家,实在是高攀了。就算……尉迟珩像传言中那般凶恶,以他的家世身份,也不愁没有女子肯嫁他。
更何况,接触下来,他也并非穷凶极恶之人,至少贵在坦诚,是吧?
宫皎月下意识地跟上了几步,脱口而出:
“小女子听说……尉迟家的月例银子很多,是吗?”
前面的男人身影顿住,似乎踉跄了半下。
“不知你认为,多少算是多?”
宫皎月仔细盘算着自己的小钱匣,小心翼翼地问:
“可有……二两?”
如果她绕到前面看,就能看到男人冷漠的脸上少见的破防神色。
不过,也只存在了片刻。
尉迟珩微微转过头来:
“你嫁进来之后,我给你二十两,成吗?”
*
赏花宴之后,宫皎月对与尉迟家的婚事再无异议。
不过,宫皎月虽是下定了主意,对着徐氏也踟蹰了好一阵,最后,还提出让宫家给兖州老家的庄户送银钱一事。
徐氏并不知她已与尉迟珩敲定了二十两月例银子的事,还以为这个性格单纯的侄女慑于主家的威慑不得不从,对宫皎月倒是多了不少的宽容,对于她提出的那些要求,更是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