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但是那份清丽脱俗,那份由内而外的自信与活力,与他记忆中那个狡猾灵动,让人又爱又恨的程家逃奴完全重合。
熟悉,是因为那眉眼轮廓,那鼻梁的形状,那笑起来时微微上翘的唇角……尤其是那双眼睛!那眼神深处的倔强和不服输,深深吸引着他。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那个卑贱的女奴,如同蝼蚁般被他视为玩物的女奴阿花。她不仅活了下来,还摇身一变,成了名动天下、连皇帝都亲封嘉奖的“裕民夫人”阮玲珑!
巨大的冲击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程嘉禾的胸口。
震惊、荒谬、愤怒、被愚弄的耻辱、以及一种被强烈冒犯的滔天怒火,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死死抓住窗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那张英俊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骇人的铁青和扭曲的阴鸷。他死死盯着楼下那个正含笑与围帽女子说话的身影,眼中翻涌着毁灭性的风暴。
“阮……玲……珑……”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带着血腥味,一字一顿地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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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狩猎
◎寒瓜种子,青玉葡萄苗?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目标,就是引她阮玲珑,或者她身边的文姨出来!◎
确认了!
这张清丽灵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脸,就是阿花!那个本该被他玩弄于股掌,生死皆由他定的卑贱女奴!
巨大的冲击让程嘉禾脑中“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一股暴虐的冲动直冲喉间,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抓她!立刻!马上!
把这个胆敢愚弄他、戏耍他、践踏他尊严的贱奴抓回来,让她跪在脚下,撕碎她如今这身“裕民夫人”的虚假光环,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只能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阿花。
他猛地抬起手,就要给埋伏在楼下的心腹发出信号。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挥下的刹那,最后一丝属于程家嫡系少爷的,浸淫在权力场中多年的城府和冷酷的算计,如同冰水般浇了下来。
不行,至少不能当街动手!
这里是平安镇,眼前这个女人,也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女奴阿花,而是皇帝亲封的“裕民夫人”阮玲珑。
当街抓走一位有诰命在身的夫人?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不仅会立刻惊动官府,更会彻底得罪那位刚刚以雷霆手段清洗朝堂的新帝。程家在新朝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呼……”程嘉禾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那只抬起的手缓缓放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站在窗边,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克制而微微颤抖,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楼下那个水蓝色的身影上。
无数念头在程嘉禾混乱而暴戾的脑海中激烈碰撞、撕扯、最终融合成一个清晰到令人心悸的执念:她必须消失,或者……彻底属于他!
当街硬来是下下策,风险太大。
他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程家,让她重新成为他程嘉禾的禁脔。裕民夫人?呵,他要让她明白,无论她爬得多高,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她只能是他的阿花,永远都是!
就在程嘉禾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杀意与占有欲激烈交锋的同时,楼下人群中的阮玲珑,心头也骤然掠过一丝冰冷的不安。
那是一种在末世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
她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与文静低声交谈,仿佛对周围的热闹饶有兴致。但她的精神力,却在瞬间高度集中。
“文姨,你看这胡商的随从,是不是有点过于精悍了?”她看似随意地指了指,目光扫过那几个护卫。
文静依言看去,她虽不通武艺,但那份沉淀在骨子里的见识让她也微微蹙眉:“嗯,步伐沉稳,眼神锐利,他们不像普通商队护卫,倒像是……行伍出身。”
阮玲珑心中一凛。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几道视线,如同冰冷的针尖,从不同的方向若有若无地刺在自己和文静身上。
不是那种普通老百姓带着好奇或敬仰的目光,而是带着审视、评估,甚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恶意。
有问题!
阮玲珑立刻右手搭在眉毛上,闭上双眼,她表面装作是被阳光刺得不适,实则在全力催动丹田深处那团精纯的木系异能。
无形的精神涟漪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开去!
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的植物:路边的野草、墙角的苔藓、摊贩筐里的菜叶、甚至远处树木的枝叶……都在这一刻都成了她感知的延伸。
意识如同无形的触手,轻柔而迅捷地拂过每一株植物。
通过它们,阮玲珑“听”到了更远处模糊的对话,“看”到了巷口阴影里鬼祟的身影,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些锁定在她和文静身上的、带着监视意味的目光来源。
她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胡商摊位正对面的那座茶楼二楼。
在其中一个雅间的窗口,她的感知清晰地“勾勒”出地上碎裂的瓷片和一滩水渍,窗棂上甚至有几道新鲜的、因大力抓握而留下的细微凹痕。
然而,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那个位置,那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看胡商摊位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样一个绝佳的观察位置,这样一间刚刚发生的混乱痕迹的雅间……却没有人?阮玲珑的心沉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巧合!
寒瓜种子,青玉葡萄苗?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目标,就是引她阮玲珑,或者她身边的文姨出来!
电光火石间,阮玲珑已有了决断。
她迅速收回异能,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疲惫和娇憨,她轻轻拉了拉文静的手,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文姨,我肚子有点饿了,早上出来得急,都没吃多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这摊子人太多,挤得我头晕。”
文静毫无所觉,只当她是真的饿了,看着阮玲珑略显“苍白”的小脸,她立刻心疼起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饿坏了可不行!走,咱们先去吃东西。”
她本就对那拥挤的胡商摊位没什么兴趣,相比之下,自然是更关心阮玲珑的身体。
“嗯!”阮玲珑乖巧地点头,挽着文静的手臂,转身就朝马车走去,她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犹豫。
两名护院立刻警觉地跟上,隔开了人群。
马车很快驶离了喧嚣的东市口,汇入镇上的车流。阮玲珑靠在车厢壁上,看似闭目养神,精神却高度紧绷,异能再次悄然覆盖周围。
果然!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远远地缀在了她们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阮玲珑心中冷笑。
她没有选择直接回山庄,而是真的带着文静去了镇上最好的祥福酒楼,点了一桌精致的菜肴,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席间,她谈笑风生,兴致勃勃地和文静讨论着等会儿计划买的东西,仿佛完全沉浸在购物的愉悦中,对身后的“尾巴”浑然不觉。
饭后,阮玲珑拉着文静逛了几家铺子,给徐闻道买了上好的烟丝和几本新出的游记,给赵铮挑了结实的护腕,给自己和文静添置了时兴的胭脂水粉和几样精巧的银簪。
她刻意放缓脚步,在几个铺子里流连,甚至和掌柜讨价还价,表现得就像一个寻常享受逛街乐趣的年轻妇人。
她就是要让跟踪的人摸不清她的意图,就是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毫无防备。
“玲珑,你不是想要买那寒瓜种子和青玉葡萄苗吗?”文静看着阮玲珑手里提着的几个包裹,再次提醒道,“这会儿日头偏西了,东市人应该少了,咱们要不要再去看看?”
阮玲珑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眼睛一亮:“对哦,差点忘了这茬。走,文姨,我们再去看看!”
她脸上的表情切换得无比自然,带着一种“突然想起要紧事”的急切。
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东市略显空旷的青石板路上。
胡商的摊位前,只剩下几个闲汉在指指点点,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无人问津的“奇珍”,毕竟这种子和小苗要价不低。
阮玲珑和文静缓缓来到胡商摊位前。阮玲珑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包寒瓜种子上,眼神热切,仿佛之前的离开真的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胡商见到她们去而复返,尤其是认出阮玲珑后,他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堆起十二分的热情:“哎呀!两位夫人午安,看来您识得这寒瓜种子呐?”
阮玲珑微微一笑,拿起一颗种子掂量着:“寒瓜种子,确实少见。”
胡商搓着手,脸上笑容更盛,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还是夫人您识货。这寒瓜种子,就算在西域也是稀罕物!小的看您气度不凡,又对这些新奇作物如此上心,莫非,您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裕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