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谢公子体谅。”小新淡淡的对柳腰腰说完,便转身对着四个小侍儿吩咐,“收拾好了就下去吧,彩铃留下来在外间上夜。”
“是,新哥哥。”
柳腰腰站在原处,看着小新领着一众人鱼贯而出,那四个小侍儿抬眼打量着他,眼神上下左右的扫过,露出的眼神中惊艳夹杂着戏谑和鄙夷,就是没有半分尊重。
身后传来合门声,柳腰腰拢在袖中的指节捏的发白。
这一个整夜,柳腰腰翻来覆去的都没睡好,一闭眼,脑中要么闪现出天牢的场景,要么是教坊司内梅香将他堵在二楼,说的那些乌糟话,周围人品评戏谑的眼神。还有姜府,那些侍儿的笑闹声,看向他鄙夷的目光,将他裹挟围绕,不得脱身。
就这样半睡半醒熬到了天亮,起身的时候头都是昏昏沉沉。照旧是昨晚上那四个侍儿伺候他梳洗,可能因为他是客,即便是看不上他,仍然伺候的妥帖周到。他们各司其职,但是没有一个人张口说一句多余的话。
柳腰腰便也冷着一张脸,木然的由着他们伺候。
他一个人用完精致的早膳,喝完茶,在侍儿捧着的舆盆中洗完手。屋里的侍儿开始铺床叠被,收拾碗筷,洒扫除尘,偶尔会背着他交头接耳低声笑闹几句,见他目光落了过来,便立刻禁声。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屋子中间,无事可做。
原来不管走到哪里,即便他现在是姜逸的客人,都不会有人瞧得起他,连最下等的奴仆都不屑同他说话。柳腰腰心中酸楚,慢慢走到窗边,窗前有一个小小的书案,上面放了几本书,他抬手慢慢翻开,是志怪野史类的杂书。百无聊赖之下,挑了一本拿在手中翻着,慢慢的竟也沉浸到了书中的世界。
他就这样看着书,府上的侍儿不敢怠慢,见他坐在窗边,还将屋子中央的火炉移了过来。
柳腰腰就这样打发这时光,一上午过去了,没见到姜逸的人影,也没有只字片语给他。他又独自用了午膳,直到下午姜逸才回府,派了小新过来通传,说让他去书房相见。
柳腰腰心中一喜,跟着小新便往书房去。风雪已停,庭院中的积雪扫的干干净净,露出规整的青石地砖来。
柳腰腰到了才发现,原来姜逸的书房就是在昨日他们围炉煮茶的地方,只是昨日围炉支在书房外面的廊檐下,现下已经撤走了炉子。
女子的书房一般是不允许男子擅入的,特别是有官职在身的家主,书房内几乎都放着公文要务。他原在家中时,母亲的书房就不许他擅闯,就连父亲也极少能进去。
也不知姜逸传他来书房所为何事,柳腰腰心中没底。
小新只将他送到门口,柳腰腰独自入内,进了书房这样庄重的地方,他也不敢乱瞧乱看。低眉顺目的走到书房中央,余光能看到正上首的书案前站着个人,女子裙摆上云锦竹纹的料子他见过,是姜逸无疑。
“姜娘子”他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
在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柳腰腰有些分不清,是该按照规矩称姜大人,还是依照姜逸昨日所说,唤姜娘子。不过纠结片刻,柳腰腰还是遵从本心,稍稍屈膝行了个常礼,唤了姜娘子。
“腰腰,过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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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卑无法宣之于口◎
女子声音温润,其中还带着一丝亲昵,柳腰腰诧异的抬头,瞧见姜逸身着一身青色常服,朝他招手。女子面色比语气还要温和,他心头一动,乖顺的走了过去。
“会写字吗?”不怪姜逸会这么问,大昭的男子,少有读书习字的,许多大户人家的儿郎,都是多学些打理中馈的本事,极少正经学字。
柳腰腰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只见姜逸瞧着他明媚惊喜的一笑,接着将手中蘸满墨汁的狼毫递到他面前,“来,给你父亲写一封家书。”
“啊!”柳腰腰瞪大了眼眸,目光和姜逸交汇,喃喃的问,“家书?”
“今日散朝之后,我将你父亲的事情已安排妥当。托了漠河公干的禁军教头,她明日就动身,正好让她将你的书信带去,明年春日里返程时候,还可以替你带回你父亲的书信。”
惊喜来的太快,柳腰腰高兴的手足无措,都忘记接笔,姜逸执笔的手就这样悬着。
姜逸看他呆呆傻傻的样子,笑道,“你要是不会写,我来给你代笔。”
柳腰腰看着眼前的笔,和眼前的姜逸,才回过神来,这一切是那么缥缈却又那么真实。他抬起手去接笔,手是控制不住的轻颤。
“不敢……不敢劳您贵手,我自己来。”
姜逸将笔交给他,又抽了一沓信纸给放到他面前。柳腰腰低声道谢后便开始动笔。
‘慈父亲启,见字如面。’几个字跃然纸上,字迹隽秀竟还有几分大家风范在。姜逸两世为人,对书法都有研究,自己闲下来也爱练字,这都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喜好之一。然而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见着男子将字写的这么好,姜逸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
柳腰腰感受到那股视线一直萦绕在他身上,有些紧张,握着笔杆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落笔。好在片刻之后,那目光便移开了,他心中一松,余光瞧见姜逸从笔山上重新取了一支狼毫,兀自开始练字。
柳腰腰这才聚精会神的开始写家书。
他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心,总是捡这好消息给父亲说,自己一切安好,上次天牢里救过他的姜大人是个很好的人,三番四次的回护着他,还替他请旨脱身,又希望父亲能保重身子,他会想办法接他回来。
柳腰腰足足写了三页纸,这些好消息,父亲看着应该就放心了。可他不敢跟父亲说自己遭受到的那些戏谑和作弄,还有身边没有亲人朋友,他很孤单,每天都悬着一颗心,夜不能寐。
这些说了只能让父亲平白担忧罢了。
看着还没干透的字迹,柳腰腰却能想象到父亲看到家书高兴激动的模样,此刻他心中对父亲的思念达到了顶峰,夹杂着酸楚与无处诉说的委屈,眼底的泪意再也憋不住,泪水浸满眼眶。他怕姜逸发觉,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抬手悄悄擦掉眼泪。
然而姜逸练字认真,也没察觉他的异常。
柳腰腰默默无声的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待到墨迹干透,他将信纸叠在一处,双手交给姜逸。
“姜娘子,我写好了。”还好自己声色如常,他在心中稍稍放心。
“好”姜逸闻声便收了笔,转身从桌案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牛皮的信封,抬手接过柳腰腰的信纸,装入信封之中。又燃了火漆,转头对柳腰腰道:“你来捋着信封,我将这火漆浇上去。”
柳腰腰点点头,伸手捋好信封,姜逸倒上火漆,将信封封严实。
二人躬身凑在一处,离得极近,女子身上特有炙热的气息将他笼罩,他从来没有和那个女子挨的这样近,感觉有一丝热浪气血向面上涌去,耳尖开始发烫。
火漆封好了信封,刘腰腰撤回了手,姜逸将信放好,转身对柳腰腰道,“明日下朝我便将这信带给同僚,应该半月左右,你父亲就能收到了。”
“嗯”,面前的人轻轻点头。
姜逸错眼间却瞧见他底湿润,像是偷偷哭过了的模样。她心中一叹,看来是写这家书,思念亲人了。然他面上还是强撑着一派稳重自持的模样,姜逸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便转开了话头,“我瞧着外面地上的积雪也化开了,我派马车将你送回去吧。”
柳腰腰倏然抬眸,“姜娘子……”他欲言又止,“您……上次说替我请旨的事情……”
姜逸看出他眼底的紧张和希冀,温声道,“此事我放在心上了,你不用担心,回去等信就行了。”
柳腰腰眼底还是化不开的担忧,姜逸瞧着他可怜的模样,索性多说了几句让他宽心,“总不好我去请旨的时候,你已经在我府上了,岂不是大不敬?”
对上姜逸漆黑如墨的眸子,她看向他的目光坦然,说话间神色自如,嘴角轻松的勾起了笑意。仿佛万事万物她都了然于心,包括他心底的惶恐不安。
于他来说,压着他事关生死荣辱的事情,在她眼里,抬抬手就解决了。
身份地位悬殊至此,柳腰腰心中升起了一股自卑的情绪,虽得了安心,可心中还是闷闷的。
这种心绪一直笼罩在他心间,以至于他回到教坊司,都是浑身的落寞。
秋叔和桑菊见他这副模样回来,心中都开始担忧。楼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柳腰腰出去了,且一夜未归,嫉妒夹杂着鄙夷,都在私下议论着他没脸没皮的送上门去的事情。
此时柳腰腰回来,更是凑出来看热闹。他们瞧着柳腰腰满脸的落寞,眼中戏谑的神情更甚。
秋叔冷眼扫过四周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的做什么,之前梅香的事还不够你们涨教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