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头越冷,柳腰腰的心越不安,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漠河比父亲说的还要苦寒凶险。当日父亲就是怕他担心,所以说的轻描淡写,哄着他留在上京,说两年后大赦再团聚。
  可就今岁这个冷法,柳腰腰担心极了,随着第一场雪的落下,他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外面白雪皑皑,教坊司照旧歌舞升平。
  临仙阁内,桑菊捧着个刚起好的手炉,踏入房内,就瞧见柳腰腰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外面。北风裹挟着雨雪一个劲的往里灌,窗边的小公子发丝上都沾了雪花,一张精致的小脸冻得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桑菊吓坏了,快步走到柳腰腰身侧,担心道:“我的公子呀,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风口上,你身子本来就弱,仔细冻坏了呀。”
  然而小公子兀自看着外面,失魂落魄的,面上没任何反应。桑菊摸了摸他膝上的手,触手冰凉,冻的他一哆嗦。他赶紧将手上的暖炉塞到他手上,又去关窗户。外面的风雪被隔断,桑菊才开口劝柳腰腰:“公子,我知道你担心父亲,可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咱们总能想到别的法子的。”
  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他连这教坊司都出不去,如何能帮的了父亲。他在上京,有这样好的屋子避风雪,都冷的受不住,何况远在在漠河的父亲。
  暖炉升起袅袅热气,柳腰腰双手恢复了一丝知觉,他双目透过窗户上的明纸,模模糊糊能看着外面飘扬的雪花,喃喃问道:“桑菊,有打听到漠河的消息吗?”
  教坊司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接待的客人多是五湖四海过来的,打探个消息是易事。只是柳腰腰来的时间短,同这楼子里的倌儿都没什么交情,加之他一来就占尽资源惹人眼红,没人愿意帮他打听。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冷,柳腰腰不知漠河那边情势如何,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后来好歹想起,之前姜逸赏过他一包银子,他将银子翻出来,让桑菊拿给楼里的倌儿们,让他们接客的时候打听打听是否有漠河的消息。
  流水的银子花出去,消息自然就打听出来了,桑菊低声回禀,“二楼的若月哥哥昨儿伺候了一个胡商,刚从漠河那边回来。那胡商说漠河入冬比咱这还早,半月前就下雪了,冰天雪地的,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日了。”
  “那胡商也是怕冰雪封路,所以早回来了,昨儿个还和若月哥哥抱怨,连冬日里最赚钱的皮货生意都没做上。”
  得了这话,柳腰腰心沉到了谷底,这样冷的天,父亲一把年纪如何熬的过去?
  桑菊瞧柳腰腰面色难看,他心中也跟着难受。柳腰腰虽然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对他却委实不错。此时柳腰腰伤心,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柔声宽慰道:“公子,您干着急也是无用的,也许姜大人过段时日就来看您了,到时候您求她帮帮忙。姜大人手眼通天的,关照个犯人应是易事。”
  柳腰腰眸色一动,殊而又垂下了眼眸,“谁知她什么时候能来……”这一个月自己望眼欲穿,可都没盼到姜逸的身影。
  他都不禁有些怀疑,姜逸那日承诺他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他想要脱身想发疯了的幻觉。
  可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并不是幻觉。这样反反复复的念头一直折磨这他,他被那份念头折磨的发疯。思绪最为混乱的时候,便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琵琶曲。他多希望,真如曲中一样,在这样大雪纷飞的一夜,《风雪夜归人》
  桑菊帮着出主意:“公子,之前不是有个李娘子给了你一枚玉佩吗?要不您找李娘子帮帮忙?”
  柳腰腰抬起了眸子看向桑菊,他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只是……,他叹了口气,“不过是点头之交,这也不是个小事,人家凭什么帮忙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瞧着那李娘子穿戴不同寻常,对咱们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或许在那些贵人眼里只是举手之劳呢。”桑菊着急的劝着。
  “或许不求她别的,就让她给姜大人带个信也成啊。”
  柳腰腰心中一动,确实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能豁出面皮,“桑菊,那,那辛苦你拿着玉佩跑一趟吧。”
  “我这就去。”桑菊转身去床榻下面的匣子里取出玉佩,正准备出门之际,柳腰腰叫住了他。
  “桑菊,你把我那个大氅穿上,还有路上滑,你小心些。”
  “好嘞公子”
  柳腰腰身量高挑,他那大氅也大,桑菊小小的个子披着柳腰腰的大氅有些不合身,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好在他有一股麻利劲,提着大氅的边襟,一溜烟的出了门。
  柳腰腰推开窗户,瞧着桑菊冒着风雪走过教坊司楼前的大街,小小的个子走在雪地里很是费劲,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的。又好几次险些摔倒,柳腰腰在楼上瞧着,心都提了起来。
  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渐渐消失在视野中。良久,他才关上了窗户,捧着手炉忐忑的等着桑菊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桑菊还没回来,柳腰腰将窗户推开了一遍又一遍,地上桑菊刚刚踩出的脚印都被风雪淹没了,人还是没有回来。
  是迷路了吗还是怎的?柳腰腰越等越着急,准备出去找秋叔寻一寻桑菊。
  【作者有话说】
  腰腰得救倒计时啦,啊啊啊
  14
  第14章
  ◎送上门去◎
  刚起身,门外就传来了推门声,柳腰腰抬头望去,是桑菊回来了。他面色一松,关切的问走进来的桑菊:“可是迷路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冻坏了吧?”他将自己手上的暖炉递给桑菊,碰到他的手,果然凉的如冰锥一般。
  柳腰腰两弯眉毛轻蹙,有些心疼,柔声道:“辛苦你了,快暖暖吧”
  桑菊的脸都冻麻了,他想笑笑,面上却没法作出表情,便作罢,搂着暖炉哆哆嗦嗦的道,“公子,我将李娘子给请过来了。”
  他语气是难掩的激动,“今日街上人烟稀少,我废了大力气才找着李府,好在李娘子一见着玉佩,二话没说就坐着马车同我过来了,现下她正在门外呢。”
  柳腰腰面上一喜,看向门外,忙道,“快,快请李娘子进来。”
  柳腰腰心中有些紧张,他没料到,这么大的风雪,李娘子就这样过来了。
  须臾人便进来了,柳腰腰局促的上前行礼,“这么大的雪,还劳烦李娘子亲自跑一趟,我心中实在愧疚。”
  “李娘子您上座。”李腰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同于桑菊在雪地里来回奔波,靴子裙摆都被雨雪浸湿,李静训身上规规整整的,只脚底沾了些许雪渍,想来是坐马车过来的。
  李静训也不客气,就着窗边的八仙椅坐下,对着柳腰腰道:“公子不必多礼,一同坐吧。”
  柳腰腰沏了盏热茶,双手奉到李静训手边的桌案上,自己才堪堪坐下。
  李静训冒着风雪而来,虽是乘坐了马车,还是觉得有些冷,端起了手边的茶,轻轻饮了一口。热茶下肚,周身便暖和了起来,她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才温声问,“柳公子遇到难事了?”
  柳腰腰眼眸微垂,有些难以启齿,李静训见状道:“公子但说无妨。”
  “回李娘子,我,我确实是有事相求。”柳腰腰微微吸气,慢慢站起了身子,“我父亲流放漠河,然而但今年这天气一反常态,冷的厉害,我打听了,漠河那边更是冰天雪地。我父亲年纪大了身子又弱,我担心他在那边出什么事情。”
  “我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手上唯有您给了一枚双鱼佩,只能厚着面皮来求您。”
  柳腰腰鼓足了勇气说完,但是他对李静训能帮忙却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她虽穿戴不俗,但从谈吐中得知身上并无一官半职,想要让她关照一个漠河的流犯,怕是难事。
  果然李静训听完面露难色。
  “这……,”李静训放下了茶盏,语气感慨,“不是在下不愿意帮忙,只是公子这个忙,寻常人怕是帮不上呀。”
  柳腰腰闭了眼,双目黯然,“是,此事确实为难,李娘子若不方便便作罢吧,我再另寻他法。”
  李静训转了转眼珠,问,“此事旁人或许为难,表姐若要办却容易,柳公子何不去求一求表姐?”
  “姜大人公务繁忙,这一个月来,我也未曾一见,所以……”柳腰腰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山不来,公子可去就山啊?”
  柳腰腰猛然抬眸,目光落在李静训面上,“李娘子,此话何解?您可能有所不知,没入了教坊司,等闲是不得出,我,……走不出这教坊司的。”
  “若是,若是您能帮我给姜大人带个信,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世间事,哪有绝对啊?”李静训放下茶盏笑道:“依着你和姜大人这关系,再由在下来作保,短时间将你带出教坊司,想来楼主也不会多说什么。”
  柳腰腰眸中闪过一丝异彩,“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