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在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秒,她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小女儿,将那温软的小小身躯更紧,更紧地嵌入自己同样颤抖的怀抱。
  “唔嗡——!!”
  忽地,一道嗡鸣声在她极近的地方响起,那令人牙酸的金属震颤,瞬间盖过了所有声音。
  “扑哧!”的一声,一滴微凉的血溅到了母亲的脸上,
  在她怔怔的视线中,
  一个利齿上还卷着碎肉的电鋸在毫不留情地鋸掉了那条朝她们伸来的利爪后,又重重砍在那只异种的脖颈上。
  骨头碎裂声和血肉撕裂声混合在一起,头颅被高速滚动的鋸齿切割,下一秒皮球般旋转着飞到了一旁的地上。
  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像是在修剪树枝般轻易,那把电锯随意地挥砍了几下,伴随着血雾喷飞,异种四分五裂,散落一地,露出了其背后那个手持咆哮电锯的血人。
  母亲的大脑一片空白,为骤然的逃出生天,也为面前这宛如恐怖片中的电锯杀人狂。
  商场中的众人也陷入了一片安静,所有的争执,推搡,叫喊,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喉咙,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这片空间仿佛只有激烈的心跳声在回响。
  直到那个血人放下手中的电锯,发出年轻的,迟疑的,友善的,隐约还带着点畏缩感的声音:“那个……你还好吧?”
  母亲的本能和属于女人的第六感都在告诉她,面前的这个血人其实是个大学生般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她紧绷的心弦蓦然一松,在看到血人想要伸手扶她,但又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缩时,原本的警惕和惊惧更是被瞬间瓦解。
  她撑着有些发软的腿站起:“谢,谢谢。”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可看向面前这个救了她的人的目光已截然不同,语气有些哽咽地说:“太谢谢你了。”
  她将怀中的女儿稳妥地放到一边,从包中掏出一张湿纸巾递给血人。
  血人拿过纸巾囫囵擦了擦脸,果不其然,露出一张年轻的,甚至有些过分清秀的,无害的脸。
  元滦一边擦,一边忙不迭说:“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母亲看着元滦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听到那急急忙忙的辩解,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排山倒海般的感激,疲惫,放松,庆幸,怜爱,和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劫后余生混合在一起,让她鼻头止不住发酸。
  商场内的人见状,有人出声提醒道:“喂,快进来,别在那傻站着了,说不准之后还会有异种过来!”
  母亲闻言急忙拉着小女孩赶向商场,可走了几步,又情不自禁回首望向身后的元滦,
  “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身上的包里翻找,最后掏出自己的钱包,“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
  元滦还站在原地,那把电锯被他立在马路上,他扶着电锯橙色的手柄,却好像母亲手上的钱包是一把比他手中的电锯还可怕的凶器般,惊吓地往后蹦了一小步:“不不不,不用。”
  “我就是想问一下,”元滦忧愁地说,“我朋友和我走散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戴面具的人?”
  “面具?”母亲微微一愣,努力在混乱的记忆中搜寻,迟疑道,“没…没有吧。”
  元滦脸上的表情更加愁苦了。
  他在公园解决了那两只异种后,就一直在原地等待,可迟迟没能等到厄柏的归来,甚至他在公园游荡了一圈,将公园里的异种尽数解决,也仍然不见厄柏的踪影。
  他就知道,厄柏肯定是出意外了。
  随即,他便出了公园,一路砍,一路问,竟还是没有得到关于厄柏的线索。
  厄柏……到底去哪了?
  他不会是因为和他一样不敢在监控下暴露能力,从而遭遇什么不测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元滦就摇摇欲坠。
  他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焦急惊恐,动作也愈发粗暴,凡是只要挡路的异种都会被他砍成肉酱。
  看来这附近也没有吗……
  “城里很危险,赶紧和其他人汇合吧。”叹息地叮嘱完那位受袭的女士,元滦抬起立在地上的油锯。
  锯齿上的暗红碎肉簌簌掉落,他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前往下一条街道。
  “等等!”母亲的大喊唤回了元滦的回首,她说,“你,你不和我们一起避难吗?”
  元滦:“我?”
  他朝身后哂然一笑:“不,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说完,元滦面色坚定地继续前进。
  他的身后,母亲和商场内的挤在一起的人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所击中,震动地看着元滦的背影。
  必须要做的事?
  在到处异种游荡的危急时刻,元滦不和其他人一样避难,而是提个电锯说要必须要做的事……
  再搭上他那一身上下属于异种的血肉……
  他是……他是要一个人拿个电锯就去面对全城的异种?!
  背后传来商场内人的高喊:“喂!你…你到底是谁!”
  元滦眨了下眼,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脸上的心虚,头也不回匆匆道:“只是一个路过的防剿员!”
  说完,他拔腿就走。
  前方街道的尽头,异种的身影在热浪下影影绰绰地显现。
  元滦握紧手中的油锯,再一次加快了脚步。
  再等等我。
  厄柏……坚持住啊!
  而在他的背后,元滦没有看到的地方,数道微弱的辉光从人们的身上亮起。
  第97章
  一路沿着街道前行,还在路上顺道救下了几人后,元滦的視线盡头倏地出现了一个刺眼的光点。
  他的大脑还未解析这个信息,他的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朝那处光点奔去。
  随着他距离的拉近,那点光芒越来越刺眼。
  这熟悉的刺眼感让元滦的心底悄然浮现出一丝欣喜。
  没错了,那肯定是厄柏,只有厄柏身上的光会这么强烈!
  没想到他之前百般嫌弃刺眼的光会在此刻成为他寻找厄柏的标记,元滦雀跃地拖着油锯将阻挡視线,碍事的异种如朽木般轻易撕碎,心中如释重负。
  他终于找到厄柏并和他汇…合……了……?
  元滦的脚步猛地停下,在他瞪大的眼睛中,那个在他視线中的光点一个拐弯,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反方向冲去。
  元滦:?!
  “等等!别跑啊啊啊!”元滦臉色微变,立馬跟着提速追去。
  但可能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厄柏似乎没有听到元滦的呼喊,还在一个劲地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寻找什么般高速移动着。
  一时间,他追,他逃,沿路的异种插翅难飞。
  ……
  “爸……妈……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能成为你们的儿子,是我……”
  颤抖中带着哽咽的声音在一个没有阳光的角落响起。
  手機屏幕中,映出两张崩溃的臉庞。两位面上已经有褶皱的男女泣不成声,女性用手緊緊捂着自己的嘴,男性沉默着,眼眸中翻涌着无盡的悲哀。
  緊握着手機的青年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坐着缩在一个角落,泪也止不住地在他苍白的臉上肆意纵横。
  太迟了……等他回到可能存在庇护所的街道时,周围的商店都已经关门,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靠的掩体。
  这条狭窄的后巷,成了他最后,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他已经听到了那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异种正在朝他藏身的地方不紧不慢地逼近,而在此前因为狂奔耗费了大半体力的他,已无力再一次奔命。
  在最后,他只想给他爸妈打一个电话,见一见他们。
  青年喘息着,努力让自己扯出一抹笑,尽管笑容已经在泪水和绝望中扭曲变形,显得无比凄怆。
  他对手機里的父母嘱托道:“……保重,保重好自己,好嗎?答應我……”
  屏幕那头,父母拼命地,用力地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倾注在这无声的动作中。
  青年脸上扭曲的笑容缓缓变得释然,属于异种身上的那股腥臭已经传到了鼻尖,粗粝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响。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庞大,狰狞的阴影就站在了他背靠的墙面一侧,馬上,马上……就能发现他了。
  他颤抖地将指尖移向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挂断键,至少,不能让父母看到……
  “咻——”一道模糊的人影从他身侧电射而过!
  “扑哧——!”巨大的嗡鸣声伴随着液体猛然喷射的闷响骤然炸开。
  大片的血迹溅射在墙上,一部分血雾还喷洒到了青年的侧脸和脖颈上,将他的一半脸染成点点红色。
  青年下意识閉眼,又急忙睁开:“什,什么?”
  他睁开眼后,一只倒地的异种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他愣愣地,盯着之前还是他恐惧源头,此刻却无声无息,身体四分五裂地摔碎在地上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