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蜷缩在狗窝的毛毛听到动静抬起小脑袋,
  它看到元滦似乎是想出门,连忙蹦出小窝,迈着小而急促的脚步,摇着尾巴追到元滦的脚边,想跟着一起出门。
  元滦弯下腰,摸了摸毛毛的脑袋,还是坚定地制止了它的跟随,轻轻地往后推了推它。
  在白天时,他已经和邻居商量好了,说是他因为工作要出差一阵,拜托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小狗。
  看他们一家是如何对待咖啡的,元滦知道他们也会对毛毛很好的。
  如果……他再也回不来了,毛毛也算有一个不错的归宿。
  毛毛不解地看了看元滦,又看了看在门边等候的邪教徒们,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主人晚上出门不带他。
  但在元滦的坚持下,它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狗窝,蜷缩起身子,将头埋进肚皮,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元滦。
  元滦按捺下心中的不舍,回头再看了一眼后,便换上邪教徒们带来的同款黑袍跟着他们走出了门。
  大门“碰”的一声轻轻关上,关上了毛毛的视线,也关上了元滦的回头路。
  元滦沉默地跟着邪教徒们在月色下走着。
  月光如细纱般洒落在地上,也公平地洒黑色的袍子上,勾勒出在路上一群行色匆匆之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邪教徒隐晦地斜视了元滦一眼。
  ……这就是神子?
  昨天祭祀大人那庄重的话语还回响在耳畔,告诉他们成功找到了失落已久的神子。
  然而此刻亲眼所见,这位所谓的神子看起来竟与常人无异。
  还养了一只怎么看怎么无用的小狗。
  不是说怀疑祭司大人,但他们的神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没找错?
  他忍不住偷偷给身旁的同伴递了一个眼神。
  同伴注意到他的举动,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元滦,随即迅速回以一个警告的表情,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到底是不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到了教会里自有分辨。
  他们找了这么久的神子,应该恭敬地侍奉他,而不是随意地评判质疑。
  但如果到时候真的不是……他轻轻地舔了舔嘴唇,露出残忍而愉快的笑。
  在终于穿过街道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偏僻而空旷的场地。
  老者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命令,周圍的人得到了某种默契,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
  他们圍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将元滦牢牢地困*在了中央。
  元滦顿时有些惊疑,但还是强行平静地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糟糕!他们不会是发现什么不对,是在将他骗出来杀?!
  可随着老者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周圍的空气都随之被牵引,开始发生扭曲、变形。
  紧接着,就像一张被猛然撕开的纸张,面前的空间从内到外地反转地破了一道口子,从破口处,一个混沌不清的空间显露了出来。
  那裂开的空间色彩与周围格格不入,像是所有颜色的油漆都倾倒在了里面,可各个颜色又不相融,导致所有色彩如同万花筒般流动着,斑斓炫目,可看久了,又如遭遇光污染一样让人感到眩晕。
  元滦:!
  这是……狭縫?!
  在所有的邪神都被驱逐后,邪教徒们也都被迫躲入了里世界,而想在表里之间穿梭,就要通过两个世界之间的狭縫。
  周围的邪教徒们似乎也微微屏住了呼吸。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破开的空间就迅速膨胀至人高,足以容纳他们的进入。
  老者率先领头进入了那个撕裂开的空间,一眨眼,就被吞没了身影。
  元滦也在周围之人的包围下,跟着迈入了那片五彩斑斓之中。
  随着最后一人的脚步落下,空地周围的景象再次开始扭曲,绚丽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闭合,裂縫迅速缩小,直至完全消失。
  转瞬间,原地就什么都没有留下,不留一丝痕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正进入狭缝后,
  元滦的第一反应是黑。
  明明从外面看像是流动的光污染,可进去后,所有的色彩与光芒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吞噬,只留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然后是异常的安静。
  没有风声,没有自然的嘈杂,连和他一起进入狭缝的人都一言不发,要不是清浅的呼吸声,元滦都要怀疑他们还在不在他的身边。
  失去了视觉,也丧失了大半的听觉,感知似乎被拉得无限长。
  在死寂中,元滦等了几秒,忍不住开口催促道:“还没到吗?能不能快点?”
  此话一出,身边的呼吸立马错乱了一下。
  少顷,老者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有些模模糊糊的。
  “神子大人,我们马上就到。”
  好吧,元滦放空思绪,尽量不让自己太过无聊,或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话说,其他人不无聊吗?还是说是因为他在,所以不敢随意聊天?元滦打发时间地揣测起来。
  在这一片黑暗中,他看不到周围之人的神情,所以也不知道,
  那名一开始对他产生质疑的邪教徒此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元滦他……他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他难道感受不到周围那挤压包围全身的压力吗?!
  要不是祭祀大人手中的旧神遗物,他们都会被狭缝中巨大的压强挤成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即使如此,他也在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紧绷,竭尽全力抵抗着那股仿佛要将灵魂都挤压而出的力量。
  表里两个世界之间的狭缝,绝非什么无害的通道,而是一道无情吞噬所有其中之人的死亡之门!
  在这里,只有那些被神明眷顾的存在,或是极少数幸运儿才能通过,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人只会在这片黑暗中无知无觉地融化,化为其中一抹绚丽的色彩。
  想到这里,邪教徒用几乎感觉不到的舌头艰难地顶了一下牙齿,心下泛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元滦一点都感受不到吗,还让他们快点。再快点,他就要受不住了!
  还是说……
  邪教徒心下猛地一惊。
  神子大人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质疑,在通过这种提醒他?!
  邪教徒不由有些胆战心惊,在狭缝和元滦的双重压力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但在一片黑暗中,他既不能观察到元滦的脸色,也不能从同伴那得到确认和帮助,只能任由后悔和焦灼一起炙烤他的心。
  过了几秒,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
  在这狭缝间,对时间的概念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但终于,一缕微弱却异常珍贵的光线穿透视线,元滦从那片黑暗的空间中脱出,脚踏实地地站在了土地上。
  他迫不及待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元滦呆愣地抬头,一个巨大的月亮宛悬挂在高空。
  它看起来远比正常的月亮大得多,足足占据了天空的三分之一,像是一只眼睛般就这么紧贴着注视着他们脚下站的这片土地,又宛如一个绿色的乳酪,散发着莹莹绿光。
  环顾四周,周围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森林,但组成这森林的,都是焦化的树木,这些焦化的树干扭曲着向上延伸,枯枝如利爪般肆意伸展,遮天蔽日,将本就异样的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里就是……里世界。
  元滦原本因为在黑暗中漫长等待而变得无聊的心重新紧绷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周围的邪教徒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竟也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
  他们的眼神闪烁不定,时而望向远方,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可这里不是他们的老巢吗?
  老者将手中的物件(元滦这才看清那似乎是一条项链?)收回斗篷,朝元滦温声细语地介绍道:
  “神子大人,等穿过这片黑森林,就是我们的教派的所在之地了。”
  “但請恕我提醒,这里经常游荡着许多异种,会无差别地袭击一切过路的人。”
  他话锋一转,自信满满道:“不过还请放心,异种们会本能地远离远比他们强大的强敌,这片森林里,敢过来的怕是不多。”
  “更何况有神子大人您在,那些低劣的异种怎么可能会靠近?”老者又语带笑意地补充。
  不,他一点都不放心!!!
  元滦在听到异种这个词的时候已经要两眼一黑了。
  他有想到里世界会异常险恶,但没想到竟然已经险恶到异种遍地走了!这样他以后怎么出逃?
  而且先不提对方对他实力的误解,这话怎么听都像一个flag,怕不是下一秒,异种就要出现了吧!
  但他还是表面上淡定地“嗯”了一声,苦逼地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老者的后面前进。
  走了好一会,都没有发现异种的踪迹,元滦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