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顾不上再羞辱岑晚,手指指向楚知礼和鲍明,声音尖利刺耳,口不择言: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也配跳出来教训我?一群F班的废物!难怪跟这种烂货混在一起。真是物以类聚,垃圾堆里……”
  “你说什么?”
  “林雪你太过分了!”
  “凭什么骂我们整个班?!”
  “滚出去!”
  “我看你才是垃圾!”
  林雪的话却引爆了F班其他人,
  好几个原本沉默的同学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愤怒。
  嘈杂之中,只听见“砰!”一声闷响。
  岑晚猛地合上了书本,
  他缓缓抬起头,背脊挺得笔直,目光直直锁定在林雪因愤懑而扭曲的脸上。
  “林雪同学,”岑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清晰,整个教室安静下来。
  “你对我和楚知礼同学个人的侮辱和诽谤,我已经留存好证据了。”
  “你对F班全体同学的公然侮辱,也严重践踏了F班的集体尊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因愤怒而站立的同学们,“根据《圣罗德学院学生守则》七章第二条,你的言行构成严重违规和寻衅滋事。”
  “校规?”林雪正在气头上,被岑晚这冷静的指控和F班群情激愤的场面弄得更加恼羞成怒,
  她嗤笑一声,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少拿这套唬人。就凭你和这群……”
  她本想继续口无遮拦,但对上F班众多人冰冷的目光,
  硬生生把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你以为风纪委员会会管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做梦!”
  岑晚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林雪期待的慌乱。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从容不迫地从制服内侧口袋,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
  “风纪委员会如何裁决,自有程序。”岑晚的声音已经不慌不忙,
  “但我想,你或许更有兴趣亲自听听,要是陆少收到这份录音,会对你有什么看法。”岑晚轻轻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林雪尖利刻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教室:
  “……勾引了陆少不够……想勾引傅少?连那个穷鬼特招生都不放过?”
  “……一群F班的废物!……物以类聚!垃圾堆里……”
  林雪脸上的愤怒、不屑、轻蔑,瞬间消失。
  她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你....你!”林雪指着岑晚,手指抖个不停,
  “卑鄙!给我删掉它!”巨大的恐慌压倒了一切,她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扑向岑晚。
  “滚开!”李翊面色阴寒,
  高大的身影带着骇人的气势挡在岑晚面前,一把抓住林雪胡乱挥舞的手臂。
  “拦住她!”
  “保护岑晚!”
  “林雪!道歉!”
  “滚出F班!”
  F半同样群情激愤。
  林雪被李翊制住,看着眼前一张张愤怒的脸,嘴唇哆嗦着,放软了声音:
  “岑晚,我错了。我道歉,我向你和F班所有人道歉!把录音删掉!”
  岑晚在李翊身后,关掉了录音笔。
  “请你立刻离开。”
  “这份录音如何处理,取决于你接下来的行为。”
  “我走!我立刻走!”
  “那你把它删...”林雪话没说完,对上李翊骇人的脸色,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咬牙恨恨瞪了一眼离开。
  门被重重关上。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岑晚,干得漂亮。”
  “录音笔,你居然还想到带这个?!”
  “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楚知礼激动地抱住岑晚:“晚晚宝贝真聪明,妈、呃,总之真棒!”
  岑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点,身体晃了一下,脸上有些疲色,却终于笑出来:
  “昨天江席年和我一起想到的办法,不是我自己的功劳。”
  “知礼,我更要谢谢你。”岑晚眼里雾气翻涌,心像被人撬开一个角,灌进满满的热意。
  话落,他转而将视线落在李翊和其他帮忙的人头上。
  不管大家出于什么原因出声,说到底是他占了便宜。
  “谢谢...也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楚知礼大声说,“你也是F班的一份子不是吗?”
  “我们是朋友!”楚知礼俏皮地冲他眨眨眼睛。
  “对!岑晚,我相信你!”
  “岑晚你别怕!我们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金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
  照亮了每一张年轻、激动、充满生气的脸庞。
  岑晚眨眨泛酸的眼睛,
  忽然想,这一世和上一世其实不一样。
  江野和江席年都在想办法帮他,0813走之前也还在担心他,而现在,他好像还有了更多的朋友。
  他不是一个人了。
  他应该好好的、认认真真地、活下去。
  *
  在班里人的介绍下,岑晚立刻联系了律师,找了一些背景还算可靠的私家调查人员。
  他提供了所有能想到的线索:论坛上那些造谣帖的发布时间、最初传播的ID、林雪在F班门口的挑衅录音、....
  他迫切地想要揪出幕后黑手,洗刷污名,还自己、也还维护他的F班一个真正的公道。
  然而,律师的回复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岑先生,”电话那头,律师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冷静,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您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我们已经在跟进。但是...我必须向您说明一个现实情况。”
  律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圣罗德学院的情况...非常特殊。涉事的几位重点嫌疑人,包括可能存在的其他推手,他们的家庭背景……在本地乃至更高层面,都盘根错节,能量不容小觑。这意味着,我们的调查会遇到很多无形的阻力。”
  “取证会更加困难,相关方可能会不配合,甚至设置障碍。而且,即使我们最终查清了真相,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律师的声音低沉下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类案件,最终的处罚结果,很可能……会与您期望的严重程度有所偏差。”
  “对方家族的律师团介入,可能会以年轻人不懂事、恶作剧、精神赔偿等方式进行和解,当事人受到实质性惩罚,比如开除学籍或法律追责,可能性...微乎其微。”
  律师的话,像一把钝刀子,在岑晚的心上反复切割。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明白了律师的潜台词。
  在绝对的阶级和权力面前,真相和正义,也要打折扣。
  岑晚只是一个背景不强的普通学生,即使占理,即使有证据,想要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几乎是痴人说梦。
  F班其他人即使愿意帮他,他们的家族也不可能允许他们为了区区一个岑晚,而去得罪那么多人。
  “……我明白了。”岑晚的声音干涩沙哑,
  “请...请继续调查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需要知道真相。”
  他挂断电话。
  这两天他已经竭尽所能去寻找解决办法了。
  F班其他人也都在帮他,甚至会好几个人陪着他一起去各个地方,因为担心岑晚一个人会被欺负。
  可是没有用。
  窗外,天色已经昏暗。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F班同学们的笑脸还在眼前,他却像一只奋力挣扎的飞蛾,以为自己冲破了蛛网,却发现只是撞进了更大、更坚韧的牢笼。
  岑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指尖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头痛欲裂,心也沉到了谷底。
  这样的无用功他早就做了千百次,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却总还自以为是抱有幻想。
  在疲惫中,一个淡然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响起:
  “九点...等你。”
  无数个念头在岑晚脑中翻涌。
  沈衔玉无疑是站在这个学院金字塔尖的人物之一,他拥有的能量,远非郑霄、林雪之流可比。
  如果他愿意出手……但代价呢?沈衔玉凭什么帮他?他又能付出什么?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律师的调查缓慢而艰难,结果渺茫。他也不能永远缩在朋友身后。
  岑晚猛地睁开眼,眼中的挣扎和恐惧渐渐被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坐以待毙。无论沈衔玉的目的是什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抓住。
  他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岑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镜中的少年,脸色依旧苍白,眼下带着青影,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