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罢了罢了,”蓝衣人故作苦恼,“你这样的,一看便是討不到妻子的,我与你多嘴做什么……快快让开,不要误我大事。”
  他的大事便是悄悄这返大堂,偷听别人议论小宗主进来的动向。
  只是,
  这卑贱的青皮人,竟是铁杵似的一动不动,偏生长得高大,死死拦住他的去路。
  蓝衣人这样的世家子,对下等仆役并没有太多耐心。
  耐心耗尽,他叹了口气,便要念诀将人赶走。
  在这样上等的地方伺候,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见。
  他今日教训这青皮人一番,也算是教他怎么做好仆役,算不得持强凌弱,善事一桩。
  蓝衣人指尖火光跃动,眼看火舌便要壮大,点着青皮人一身破烂衣袍——
  ——下一秒,
  蓝衣人猛然跌倒在地,颧骨紧紧贴着地面。
  青皮人轻巧地将锁住他的动作。
  明明一点威压都没感觉到,蓝衣人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就连呼吸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本能敲响警钟,蓝衣人惊恐地意识到——眼前人恐怕是一方大能,绝不是他惹得起的!
  是了,
  没有感受到威压,要么是没有威压,要么是以他的修为根本感知不到对方的威压。
  此刻,
  便是后者了。
  修仙界只一条规矩,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蓝衣人心中黄蜡因,正要跪下来叩首认罪,
  眼前的青皮男人,却只轻巧地伸手,从他手中拿走了那方香帕。
  “妻子,”
  “我的。”
  青皮人定定地看着他。
  蓝衣人懵了,没太听懂青皮人的话。
  青皮人再次强调:
  “妻子,”
  “是我的。”
  “你,骗人。”
  青皮人撂下这句话,便揣着那方香帕离开了。
  只留下蓝衣人一人,呆愣站在原地。
  良久,他才想明白青皮人话语中的意思。
  不、不可能吧……
  不对,
  蓝衣人突然想起,那日賽小宗主大婚,万象宗内,他曾远远一望那新郎官的长相。
  这死去的新郎官,竟是与今日的大能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不可能吧……万象宗都说那人身死道消,不会错的。
  蓝衣人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双手抱头,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死于非命的新郎官,从坟地里爬了出来,要与小宗主演人鬼情未了!
  怎么想,都很荒诞。
  *
  另一边,
  燕溪山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将那方抢来的帕子蒙在脸上,深深地呼吸。
  紫丁兰的气息从鼻腔涌入肺中,这样熟悉的香味,让他从头发丝到毛孔都无比舒畅,香得要命,怎么样也闻不够。
  是妻子的香气,
  燕溪山想。
  他不能没有妻子,
  燕溪山下了结论。
  只可惜,北风阵阵,香帕上的留香咒又被破了,不消片刻,上头的紫丁兰气味便很淡了。
  燕溪山却也舍不得丢。
  他将香帕塞进胸前,紧紧贴着心口保存。
  只是,
  他身上的衣服太破旧,又在路上沾上风尘,哪怕是内侧最干净的那层衣服,紧贴着胸膛,怕是也会弄脏那方香帕。
  燕溪山停下脚步,
  开始思考。
  脑海中闪过一线记忆碎片。
  是那个晚上,他抱着妻子,将对方的嘴巴吃得红肿、妻子口腔中香甜的涎水流了一身,锦袍华服,尽数脏污。
  妻子气得扇了他一巴掌,
  一边扇一边骂他是不争气的犬类。
  他,很脏。
  妻子,爱干净。
  燕溪山站定,从身上摸索出一个绣着金线的袋子。
  方才他一松手,蓝衣人便慌不择路地跑了。
  掉下来这只袋子,他顺手捡了起来。
  打开袋子,里面盛放着满满的上品灵石。
  是钱,
  很多钱。
  燕溪山看着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打扮自己,用钱。
  他,脏、难看,妻子看见,会討厌。
  他要买衣服、束长发,
  不可以,被妻子,讨厌。
  燕溪山收好袋子,转了好几圈,才循着仅存的记忆,找到了专为修仙者缝制衣袍的绣阁。
  他要,打扮。
  然后,见妻子。
  *
  “師父,近来你不要闹着让仙婢带你出门了。”
  晨起,贝茂清在为賽桃束发。
  赛桃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懒懒道:
  “又怎么了……你几时愿意我出门了?”
  “我得到了消息,说是……”贝茂清数着赛桃的睫毛,笑着说,“近来有个青面怪物,揣着一笔巨款,在仙家脚下,四处晃荡,说是要找自己的妻子。”
  “怪物?”赛桃疑惑,“打死不就好了。”
  “那怪物法力深厚,威不可测。”贝茂清戳了戳赛桃的桃腮,““所以说……”
  “師父,你这样漂亮的小妻子自然要注意了,别出门被这怪物认作妻子,掳回家去,给怪物做压寨夫人。”
  “据说这种怪物,长得难看,那处更是畸形丑陋,常人难以忍受。”
  “师父你这样……长得小的,便更不用说了,说不准就叫人弄烂撑破了。”
  “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赛桃闷闷地嗯了一声。
  “师父只要像现在这样,永远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贝茂清弯下腰,抱住了赛桃,“只要师父想要,全世界的宝物我都能捧到师父面前。”
  第89章 沽名钓誉的无情道少宗主15
  成亲之后的日子, 真是萬般难熬。
  貝茂清本来就是目无纲常、寡廉鲜耻的人,一下子从徒弟成了丈夫,心中不知道有多得意, 对赛桃管得越来越宽, 小小年纪,俨然有了封建大家长的样子。
  宗主闭关, 作为少宗主, 赛桃在宗内一向是混世魔王,还从没被人这样管过。
  各峰长老看在眼中, 疼在心里。
  只是,貝茂清才在白颖峡中一战成名,斩杀千年树妖, 修为直逼元婴大圆满、半步化神之境,此等天赋,恐怖如斯。
  萬象宗内虽不是没有修为在貝茂清之上的长老,但这貝茂清可是长于以弱胜强,焉知贸然出手,不会沦为对方的登天梯。
  于是,一时之内, 宗门上下竟无人能牵制这少宗主新婿。可悲可叹。
  只可怜了漂亮的小宗主, 被这等豺狼虎豹所持,身不由己,像是一朵水芙蓉, 被猛兽衔回洞府,不知道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受了多少苦楚。
  毕竟,少宗主杨柳腰肢、桃李面容,新姑爷身形高大、蜂腰猿背, 两人的体型站在一處,怎么看都不甚匹配。
  一大一小,新姑爷两只手便能圈住少宗主的腰肢,据说有次小宗主不过与同门相谈甚欢,晚归不过片刻,这新姑爷便黑着脸出现了,一言不发地环住小宗主的腰,直接将人抗回洞府。
  新姑爷抗着人,御剑飞行,引得地上的弟子纷纷侧目。
  小宗主满面羞红,捂着自己的脸,亮出牙去咬贝茂清,却叫人当成奖励笑纳了。
  贝茂清有多让人讨厌,赛桃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贝茂清和别人不一样。
  贝、贝茂清好像是真的要草他!
  那怎么行呢……他是男孩子,身体又长得小小的,不好草的。
  回想起那孽物的轮廓,
  而且,他才剛成年,人怎么能剛成年就被草呢?绝对不行。
  【334:这都是你第三个十八九岁的角色了。】
  【334: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速来算的话,你应该也有二十岁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赛桃长得漂亮,扮演的角色一直以来都是刚刚成年的小男孩。
  他也一直把自己当少年看。
  那些复杂的情感、交织的爱恨,都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波澜。
  也许是因为大脑中只有空白的过往,没有被家人疼爱的记忆,就算身体成年了,赛桃的心智似还停留在青春期。
  就像一株没有在生长期得到充足营养的花,永远地停留在了含苞待放的样子,不会开花、也不会结果。
  如果要用藥催熟,也只能露出细细软软、一滴蜜也产不出来的花蕊,开垂头丧气的花,结干瘪青涩的果。
  他就是这样没用,
  赛桃想。
  不论扮演过多少角色,贫困或富裕、幸福或不幸、年幼或年长,强大或弱小,赛桃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
  爱是什么,太难理解了。
  赛桃趴在床头,垂头丧气。
  334不能理解赛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