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秋月白尴尬了,揪揪平安手背上的肉:“别生气了,哥说真的,给你赔罪呢。”
  平安偏头看了一眼江既皑,此人正端坐在柜台边嗑瓜子儿,一丝眼神都没往这边瞅,平安就喊他:“江哥,江哥!”
  江既皑扬了扬头,应了一声:“啊。”
  平安又说:“你男朋友约我过情人节呢,还吃大餐,买蛋糕。”
  江既皑点点头:“去吃吧,他现在有钱了,多吃点。”
  平安对着秋月白大言不惭,对着江既皑又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才不去呢。”
  秋月白知道江既皑这是愿意,劝平安:“对对对,吃垮我吧,我有钱。”
  江既皑把没吃完的瓜子儿倒回塑料袋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笑着对平安说:“你去吧,今天我陪不了他。”
  江既皑今天要去找方行律呢,临开学前还是想再看看她,给她带点碱水面包。
  他都看好了,另外一个区有一家专门做碱水的甜品店,玫瑰乳酪碱水卖的最好,带着秋月白去吃过一次,秋月白说很好吃呢。
  平安还在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个窟窿等着她往里头跳,杜鹃举手了:“我也去。”
  秋月白跟她打趣:“去哪儿啊你?”
  杜鹃理所当然:“去吃大餐啊,我也要去。”
  秋月白吊儿郎当:“谁说带你去了?我给我平安妹妹赔罪,又不是给你赔罪。”
  杜鹃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假意发火,手往桌子上一拍:“狗男女还想吃独食!谁知道你俩出去是吃饭还是干嘛,我替江既皑监督你们。”
  秋月白“噗嗤”笑了出来,也不闹了:“行,光华酒店顶层三人座,带你一个。”
  光华酒店是出了名的假日酒店,顶层餐厅很有情调,很多都是情侣去,也提供多人座,大部分是一家人去吃。
  情人节带着两个女孩去吃晚餐,秋月白赚麻了。
  方行律不在本地,江既皑晚上也不打算回来,秋月白本来就打算带着两个女孩出去吃,算起来还是没有给平安赔罪,真是贱男人。
  江既皑只带了简单的行李,一个小背包就行。到了甜品店,玫瑰乳酪只剩下两个,他又添补了别的口味。
  今天是好节日,店里人很多,他在排队的时候看到有个女孩拿着碱水圈往手指上套,问道:“你好,请问这是戒指吗?”
  女孩有些羞涩,点点头:“是情人节的特供面包,也有仿真的,还有耳环和发饰,在那边。”
  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江既皑看见了被人群围着的小摊位。
  付了这边的钱,去摊位上排队,看到一个个明媚阳光的女孩子们戴着面包圈戒指,他竟感到一丝无望。
  戒指买了一对儿,店员笑着问他是不是要送给女朋友,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对象,于是又要了一对儿。
  坐车到临市,公交车坐到终点,步行十分钟,穿过一片农田,到达目的地。又在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到了要求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探监需要流程,申请已经提前递交,得到了回复,坐在探监室外,隔着玻璃,他等着方行律。
  方行律的手腕很漂亮,又白又细,本应该被呵护的一对腕子,现在卡着银白手铐,随着她憔悴的脚步闪着冷光。
  等她坐下,接通电话,他说:“你好不好?”
  方行律轻轻笑了一声,胳膊支在桌子上,歪着头回答:“挺好的,今天是我状态最好的一天。”
  江既皑也笑:“是因为情人节吗?”
  方行律愣了一下,反问:“今天是情人节?”
  江既皑点点头,重复:“今天是情人节。”
  “真好啊。”方行律似乎在喃喃自语,“今天真好呢。”
  江既皑皱了一下眉,转瞬即逝,他努力控制自己展现出温和的状态:“姐,你的头还疼不疼?”
  方行律的头上还裹着纱布,没有完全愈合,但规定要出院,刚回来没几天。
  她懒懒地叹了口气:“不疼了啊,这算啥。”
  江既皑其实没什么话跟她说,也不敢提起从前,只好说了些最近发生的趣事,逗她开心。
  她在橡林街住的时间很短,但却很喜欢那个地方,她说橡林街破旧却温暖,是和筒子楼截然不同的好地方,她说没见过橡林街下雪的样子有些遗憾,她说她很想念红楼里的大家,让江既皑代为问好。
  江既皑一一答应,并说:“我给你买了碱水面包,是秋月白挑的好店铺,你一定喜欢。”
  “店里还把面包做成了戒指,我买了两只,你看——”探监不能带任何食物,他在来的时候把面包拍了照片,发给秋月白让他帮忙调了颜色,找了个照相馆出了快照,现在他把照片贴在玻璃上让她看,“这个是玫瑰乳酪,甜甜的,玫瑰味儿很浓,奶香味也不重。”
  “这个是海盐酸柠檬的,海盐的咸味太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柠檬确实酸,还有股薄荷味儿,像咱们小时候吃的柠檬冰棍。”
  “这个是黑椒火腿的,秋月白不喜欢吃,但是我觉得挺好的,火腿酱很纯。”
  “我记得你喜欢吃草莓,这是是草莓的,你看看,里面不是草莓酱,是真的切开的草莓果肉。”
  五张照片,他用单手一一贴在玻璃上,渐渐淹没了方行律的面孔。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照片纷纷掉落。没有来得及整理散开的照片,他抬眼看见了方行律的笑泪。
  这个曾经像玫瑰一样娇艳的漂亮女孩,什么时候连盛满泪水的眼睛都变得浑浊了?
  江既皑沉默着看她笑着哭。
  末了,方行律说:“小皑,你们要记得我说的话,拜托啦。”
  什么话?江既皑不知道,他还想再问问,但是方行律已经挂了探视电话。
  他也站起来,等方行律干枯的背影消失后,整理好桌子上的照片,走了。
  出来时刮风。
  他靠着深灰色的水泥高墙抽烟,正好有一辆出租车把一对老夫妻送过来探视,他熄灭烟,趁了个巧合。
  师傅问他去哪儿,他想了想,报了江值和随青的墓地。
  碱水面包的袋子在他背包里轻微作响。
  车窗外树叶被风吹倒。
  冬天暗了下来。
  光华酒店的顶层有个大露台,俯瞰夜景很合适,女孩子们都在这里拍照。
  杜鹃和平安把秋月白指挥得团团转,差点趴地上给她俩拍。就这杜鹃还说呢,说秋月白手机像素不行,秋月白直想把手机壳取下来让她脸上。
  好不容易拍得差不多了,终于能坐下吃饭了,秋月白又犯了难。
  龙虾,是的,他们橡林街的人富贵了,还他妈的点龙虾。其实真不贵,但是他怎么能让女孩子捧着个大龙虾啃呢?
  杜鹃和平安吃牛排吃得满嘴流油,杜鹃嫌弃刀叉,问服务员要了筷子和一次性手套吃,他在一边任劳任怨地剔龙虾肉给她们。
  平安好心,从自己盘子里叉了一大块牛肉递到他嘴边,秋月白简直感激涕零,张嘴吃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秋月白给江既皑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吃饭。
  彼时江既皑正坐在随青墓前吃碱水面包,看见秋月白的来电显示,挑了挑眉,晃了晃吃了一半的面包,跟他哥说:“肯定要问我吃了什么饭,他跟你一样心疼我。”
  等电话接通了,秋月白果然不出所料,问他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他不敢撒谎,如实说了。
  秋月白一听就恼了,要来找他,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话:“我马上就回去,在家里等你。你们吃得好吗?平安还生气吗?”
  秋月白是一个特别容易被话题带走的人,江既皑一打岔就忘了发火,老老实实回答:“不生气了。我把她俩伺候的妥妥的,俩死丫头把我当太监使唤呢,她俩是吃好了,我没吃好。”
  江既皑走到江值的墓碑边,弯下腰朝石碑上的弧面吻了一下,继续说:“我也没吃好,回家一起再吃?”
  秋月白愉悦欢脱的声音传来,在寂静漆黑的墓园中显得格外清晰。
  江既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小点声,吓我一跳,以为闹鬼呢。”
  秋月白赶紧捂住嘴巴,随后小声说让他快走。
  江既皑把背包背上,举着在墓园招待处买的手电筒走向那片雪松树林。
  还记得雪松吗?雪松是常青树,代表新生。
  雪松林还没走完,马上就要走出去了,就差几步,如果他速度够快,或许能走出去也说不定。
  但是他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在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他的手机竟然响了。
  刺眼的屏幕光亮几乎要挖出他的双眼,否则他会怀疑是他的幻觉——他存了方行律管教的电话,此时此刻,这是一通来自他的电话。
  不想接。
  接了。
  “你好。”
  “什么时候。”